待她走远,陆周瑜说:“这么久不见,小晚都变成江老师了。”
他和江玥一前一后站着,仔细一看眉眼确实相像,想起江玥在海城被绑架的事,我问:“带她来没关系吗?绑匪有没有线索?”
“有个监控拍到了辆摩托车和半块儿车牌,还在排查,应该快了。”陆周瑜说完长叹了口气,“假期我一直带着她不会有事,开学再回春城。”
我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葬礼最后,宾客散的差不多了,江沨和陆周瑜几个青年壮力一齐帮法师把各类用品抬下山,我则被安排照看江玥。
“江老师,”江玥拉拉我的小拇指,“我们能不能去看一下哥哥的妈妈?”
我不解地被她牵着小拇指绕到山背面的墓园,在一座白色墓碑上看到了和陆周瑜除了眉眼几乎一模一样的照片。
“这个是哥哥的妈妈。”江玥指给我看。
我恍然大悟,原来陆周瑜和江玥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我们摘一些花给阿姨吧,哥哥说她最喜欢的是这种花,”江玥指了指小路两侧的茂盛的淡黄色马兰菊,“不过我忘了叫什么了。”
“马兰菊,”我说,“我妈妈也喜欢这种花。”
正摘着,突然听到一阵引擎声,我的心毫无预兆地一跳。
直起身环顾四周,山背面这片墓园修建的年份比较早,路很窄,不可能有汽车开上来,周遭除了我和江玥也没有其他人。
我掏出手机,却发现这半面山没有一点信号,不知道为什么隐隐觉得不对劲。
江玥发现了我的异常,问:“江老师,怎么了?”
“我们先回去。”
话音刚落,引擎声由远及近,仿佛在耳边轰鸣一样。
我猛地反应过来,是摩托车!
抱起江玥沿原路狂奔,余光里摩托车已经顺着小路冲了上来,车上两个人带着头盔看不清面貌。
迟了。
我看向来路,心里飞快地算着,江沨他们应该已经搬完东西回来了,这里走过去要十五分钟,如果跑快一点,大概八分钟。
江玥趴在我的肩膀上被吓得浑身哆嗦,我快速地在她耳边交代:“一会儿老师说跑,你马上往回跑知道吗?不要回头看,快去找你哥哥他们过来。”
“江老师,我好怕……”她带着哭腔,一句话被颠的断断续续。
“不要怕,老师在呢。”没有时间了,我刹住脚步放下江玥,“快跑!不要回头看!”
江玥一边大哭一边沿着来时的那条路拔腿就跑,我目光四下搜寻,捡起路边一只空啤酒瓶,伸手拦在路中央。
几秒钟的时间,摩托车急停在我面前,掀起一阵带着尘砾的风。
“让开。”前座的头盔下面传来两个字。
握紧手中的瓶子,从头盔的护目镜上看到变了型的自己,我必须为江玥争取到八分钟的时间。
见我不说话,车后座的人掏出一把弹簧刀,在手心里来回地转,“我们只要那个小姑娘,你现在让开这里就没你一点事儿,否则……”
“不让。”我说。
摩托车猛地一加速,直直地冲着我开过来,我蹲下身,把手里的瓶子狠狠地砸在地上,玻璃瞬间碎裂弹得到处都是。
我无暇顾及,握紧瓶颈处照着飞驰而来的车轮往前一扑,把尖锐的玻璃捅进去。
“我靠,还来真的啊。”摩托车似乎是没料到我的动作,又是一个猛刹车。
手腕传来一阵尖锐的痛,腕骨仿佛断掉一样麻痹了一秒钟,来不及停顿,双手握住瓶颈处把玻璃拔出来,再重重地扎进轮胎里。
可惜摩托车的轮胎材质很硬,玻璃扎进去十分,有八分都碎在胎面上。
第二下拔出来后,后脑勺上的头发被狠狠揪起,紧接着胸膛挨了一脚,不重,但我被钳制住毫无躲避的余地。
又一脚跺在胸口,这一下五脏六腑都被牵连了,我没忍住干呕了一下,喉咙里升起一股腥甜的血味。
“她跟你什么关系啊?”摩托车上的两个人已经下来了,一前一后围着我,“没必要这么拼命,我们又不想要你的命。”
“咳……”我咽下去一口血,“我已经报警了。”
“逗谁呢?这山上一点儿信号都没有。”拿着弹簧刀那个人不屑地啐了一口,“既然你不让开,那就一起吧。”
一阵天旋地转,我被拦腰掂起放上摩托车,被那两人一前一后夹击着。
八分钟到了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踹胸口的缘故,我感到氧气匮乏,思考都变慢了。
引擎声再次响起来的时候,我推断出大概才过了三分钟,尽管这三分钟如此漫长。
见我不再挣扎,开车那人边打火边侧过头警告我:“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要那个小姑娘,你想保命的话就老实点儿,明白了吗?”
透过护目镜,我隐约看到他凶煞的眼和额间一条长疤,从眉心一直延伸到头发里。
我小幅度地点点头,示意明白了。
摩托车猛地冲出去,巨大地惯性让我往后狠狠一栽,后脑勺撞在头盔上,又是一阵眩晕。
“操,”身后那人暴躁地搡了一下我的肩膀,“坐好!”
我趁势整个身体往前一扑,拿出捏在手心里碎玻璃片,狠狠扎进握着车把的那只手上。
一声呻吟在耳边响起,车把猛地失去方向,冲着右手边的山坡冲了下去。
身体一阵腾空,没有跌下山的痛感,反而像八岁那年掉进泳池一样,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可是这一次却没人来拉我的手。
失去意识前我想,如果这里就是终点的话,菩萨不必来渡我,我并不觉得苦难,只要保佑江沨永远平安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