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宋清宁已经埋好了种子,头一天才下过一场雨,泥土都是湿润的,她手上沾了不少污渍,一时间找不到东西擦拭,转身之际,陆禹走了过来,掏出自己灰色的帕子,仔细替她擦掉手上的淤泥。尽管知道那只是一位先生对学生的关爱,可宋清宁的心还是忍不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三年前陆禹来到这里的时候,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浪,因为他生得太过俊美。
风姿卓越、雅人深致、色若春晓,清雅出尘……这些词语都不足以形容他的万分之一。
宋清宁曾经读过《嵇康传》,其中有云:“……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彼时她不是太明白,后来见到陆禹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书中描述的人,真的可以在现实中见到,而且他是如此的宽厚大度,悠然自逸,就如同山间随处可见的竹,竹如君子,君子便是陆禹。
所以她的心才会跳的这么快,她偷偷抬眼看陆禹,他的睫毛纤长,目清如水,几乎比她这个姑娘都要漂亮了,不由感叹老天爷造人怎能如此不公平,偏偏就有这样好看的人。
林致远站在一侧,见宋清宁正抬眼偷看陆禹,清了清嗓子,提醒她要端正仪态。
宋清宁这才回过神,不满的瞥了林致远一眼,他在村子里也算得上清秀的才子,可站在陆禹身边就一点都不够看了,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差了好大一截,真是人比人要气死人啊。
“女儿家娴静温婉最好,你怎么整日里都像个长不大的疯丫头呢?”陆禹替她擦干净手指,叠好脏了的手帕收在手心中,语气里虽有责备,却带着几分无奈与宠溺。三年前看到她就是这个样子,现在三年过去了,她虽然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可心性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但陆禹偏偏喜欢她这样的性子,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心,爱思考,只是在诗书方面还欠些功夫,这也是正常的,她整日里满山遍野的跑,又天天迟到,哪里有时间学好功课。
“就快要考试了,你功课准备的如何了?”陆禹淡淡道。
“考试?”提到这两个字,宋清宁立刻就泄了气。
林致远古怪地瞅了她一眼,代她回答道,“姑父说了,表妹就快到及笄之年了,女孩子最重要就是嫁个好人家,所以不准备再让她继续读书了。”
“哪有!我和爹爹说过了,如果这次考试我能拿到第一,就可以继续读书,”宋清宁撅起嘴,不满的看着林致远。父亲确实在她耳边念叨过,希望她及笄之后可以休学在家,找一门好亲事早早嫁了。
可那怎么可能?她宋清宁怎能甘心就此嫁做人妇,潦草过一生呢?
放学后,其他同学收拾好书本,三三两两离开了。只有宋清宁还赖在课堂不肯离去,她用书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只留下秋水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打转,不知此时又在暗暗打什么主意。
“还有事吗?”陆禹放下手中的书本走到她面前。
宋清宁郑重点了点头,把书举到陆禹面前,“我确实有问题想要请教先生,有很多我都不太明白。”
“你上课的时候一直东张西望的,怎么可能听得懂,”陆禹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书本,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在课后主动提问,陆禹也有些欣慰,“哪里没有听懂,我再给你解释一遍。”
宋清宁用胳膊肘撑起半个身体,趴在桌上仰望着陆禹,一脸讨好的表情,“我想要问的问题并不在书本上。”
陆禹习惯性的挑眉,微微上扬的眼角,轻眯了一下,合上手中的书本,他就知道这小丫头从来都不肯好好用心在功课上,这次又不知道要提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
“先生,”宋清宁轻轻扯住陆禹的衣角,明知道不会太乐观,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为了能继续学业,不得不厚着脸皮提出请求,“我想知道这次考试,先生会出什么试题。”
“你想知道试题?”陆禹的脸色沉了下来,一向春风和煦的脸变了一个模样,他以为宋清宁只是贪玩了一点,好奇心也重了一些,但还是个大大咧咧的孩子,从来不在意考试成绩,可这一次她竟然向自己套取试题,他怎么可能纵容自己的学生做这种不劳而获的事。
宋清宁知道陆禹生气了,他虽然平日里待人宽厚,可一旦触及到原则问题时就会很认真,可她真的是逼不得已的,“先生,您也知道我和我爹打了赌,如果这次不能拿到第一的话,我就要失学了,你也不想失去我这个聪明又伶俐的学生吧,所以你就帮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