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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李夫人的面容柔和下来,对李颖招招手:“颖儿,过来让晟爷看看。”

李颖皱着鼻子坐到李夫人身旁,目光落在桌上的点心包裹上,咬着指甲直勾勾地看。

但李夫人没开口,他也只是看着。

“颖儿是吧,喜欢糖吗?”楚晟将装花生糖的包裹打开,推到李颖面前道:“喜欢就去吃吧,我和你娘聊就行了。”

李颖见娘点头才揣起一整包糖往外去玩了。

“他这孩子,脑子不太好,晟爷别见怪。”李夫人看着李颖的背影,深陷的眼眶里温情脉脉。

楚晟将包着五十两银子的包裹放在李夫人面前道:“这是少爷的意思,李叔为楚家办事多年,照顾也是应该的。”

李夫人眼睛里沁出泪,扶着桌子就要给楚晟跪下,楚晟连忙把她拉起来:“夫人折煞我了,李叔资历老怎么也是我的前辈,哪里有前辈给后辈下跪的道理。”

李夫人用白色的袖子擦擦眼泪哽咽道:“多谢少爷和晟爷惦记。”

“李叔的遗体,夫人打算何时下葬,若有难处只管告诉我就是,少爷会为你们做主,往后生活有什么困难,也只管上府上找我或者陈叔。”楚晟道。

谈及李树的后事,李夫人眼泪止住几分。

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大夫、士、庶人三日而殡,三月而葬。(《礼记》)

李树至少要殡殓三日,过了头七才能下葬。

一日招魂,二日小殓,三日大殓。

在第一日时,已经进行了第一次袭尸,李树的尸体已经被沐浴过穿上三层衣服。

小殓大殓分别是第二三次袭尸,小殓裹上十九层衣服,大殓裹上三十层。

若要来探查尸体,最好就在小殓之前,不然小殓大殓一过,再要提及验尸实在遭人口舌。

“当家生前喜欢佛经,曾和我说若有天离去也想效仿高僧火化舍利子,”李夫人说着从桌旁小箱子里拿出一本泛黄佛经摊开,上面密密麻麻记着释义和感悟:“不过丧殡这样的大事,我还是等着守灵时和亲戚们商量。”

楚晟这才发现在这间屋子角落里供奉着一尊古朴的木佛像,佛像之前的小祭坛还燃着几炷香,他仔细留意了佛经上的字迹发觉确实是李树的笔迹。

“当家的爱看书,”李夫人将几缕头发拢到耳后轻轻说:“可惜我不识字,他说的话啊那些,我从来听不懂。”

楚晟告辞李夫人后赶回府上,天色已经渐晚了,他心里觉得有些事蹊跷,况且明日就是李树小殓,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来不及请示直接推开书房的门,正提笔的楚瑾竖起手指朝他嘘了一声。

楚瑾指指趴在一旁睡着的楚瑀,无奈摇摇头。

“出去说。”楚瑾起身轻轻移开椅子,走时取下木施上的狐裘外套盖到楚瑀身上。

关上门后,楚瑀睁开眼睛隔着窗纸看着两人的身影,裹着衣服懒懒打了个哈欠又闭上眼睛。

“信佛?”听完楚晟的话后,楚瑾嗤笑一声揶揄道:“这你也信?”

楚晟自然也不信:“不过她家里确实有佛像,看起来年头已久不似新做的,佛经上的字迹也确实和李树一模一样。”

“火葬,”临近隆冬的风开始变得刺骨,楚瑾不住咳嗽了两声:“毁尸灭迹,既然仵作没有在李树身上发现伤痕,那么我可以肯定。”

楚瑾将衣领拢好望着天边隐约出现轮廓的月亮,语气平淡如水:“他是被毒杀的。”

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楚瑾和楚晟同时回头看过去。

楚瑀走近他们,将那件厚厚的外套披到楚瑾身上乖巧说道:“外面冷。”

“知道冷还出来?”楚瑾笑眼看他:“困了就回房吧,一会儿陈叔会带个人去照顾你,往后去书斋定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好。”楚瑀依依不舍往正房走去,就是因为正房里有前几日从外邦引进来的壁炉,楚瑾考虑楚瑀养病才让他一直住在那里。

他走得有些慢,离了几米远又跑了回来,将楚瑾衣领掖好又将外套系紧才收回手。

“注意。”

“用得着你这个伤患提醒?”楚瑾哭笑不得。

楚晟一时竟觉得自己在这有些尴尬,他抬头望云一言不发。

待楚瑀离开,楚瑾冲楚晟点头:“立刻去县衙。”

胡县令在衙门书房里正准备收拾东西放衙,手下小吏突然来报楚家少爷来访。

楚家是玉京盘根错节的世族中不可小觑的一支,当今圣上一宠妃就是楚家出来的女儿,正是楚瑾二伯的嫡女。

玉京楚家是嫡系,但楚家并不只在玉京,楚瑾父亲一代有三房,楚父位居第三,大房在陵州为官,二房在京城也家大业大,女儿还被圣上看中入宫。

滔天富贵加上皇权交错,胡县令不敢怠慢立刻出门迎接。

“楚爷找我有何事,何必亲自来?”胡喆来到会客堂时,已有人为楚瑾楚晟斟好了茶。

胡喆眉头一皱斥责小吏:“你个没眼力见的,给二位爷倒的什么茶,去我房里取上好的毛尖。”

“胡大人懂茶,我二人也不是尤为好茶的雅客,就不必再麻烦了。”楚瑾出言止住,胡喆也就不勉强,他坐到楚瑾对面问道:“究竟何事值得楚爷亲自前来?”

他想起今日发现有人溺水身亡那事试探道:“莫不是因为府上李树溺亡一事何处有差错?”

“正是,”楚瑾垂眸端起茶轻抿一口:“李叔在楚家待了多年,对我也是一顶一的好,我听闻他溺亡一事也是心中悲痛。”

楚瑾适时低眉叹气,胡喆立刻上道地安慰起来。

“其实我二人今日来就是想问问李叔生前发生何事,怎么会无缘无故溺死在东街的苍河边?”楚晟道。

“这个……”胡喆一时也记不得仵作当时说了什么,便向小吏道:“叫王五来。”

王五正是今日给李树验尸的仵作,他行礼后道:“今日正是小人给李树验尸。”

“楚爷有事便问吧。”胡喆道。

“王仵作,李树死因可为溺死?身上无伤痕痕迹?”楚瑾道。

王五回忆道:“死者李树,今日酉时发现死于苍河边,尸体肿胀发白,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天,身体无殴打痕迹。”

“为何凭此就能认定李叔乃溺水身亡,若是死后被人抛下水不一样会有这些症状?”楚晟蹙额问道。

王五胸有成竹:“这位爷,我也是在这待了多年的老仵作了,是溺水还是死后抛尸也并非无经验。”

“死者李树口鼻和指缝皆有泥沙,且按压后口鼻腔出现大量泡沫,这些都是溺水身亡才有的特征。”

“这个口鼻的特殊泡沫,是只有溺死和被勒死的人才会出现的状况,”王五进一步解释道:“只有在活着的时候这个泡沫才会产生,所以不可能是死后抛尸。”

楚晟看向楚瑾眉头一皱,若仵作如此肯定,就不好再提验尸了。

“若天下仵作都同你一般绝对,多少亡魂蒙冤落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

这话讲得不留情面,王五怒目而视讲话的人。

楚晟听着声音熟悉,果然门口站着那人鲜眉亮眼神情肃然,是之前见过的张清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