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哽了声，拉上被褥把自己藏起来闷声，听到孟淮愉悦的笑声，脸上更加燥热。
孟淮心情姣好地走出去，就见郑公公在门口候着，恭声行礼，满意道：“皇上难得不用老奴提醒。”
孟淮兴致缺缺地点头应声。
早拜完早回来同先生入寝，自然积极。
所谓四十不惑，郑公公作为两朝元老，目标明确计划周密、严于律己也严于律他，常常伴在前敕皇左右，却不染暴戾激进，总是一副镇静模样，只是作为近侍宦官倒是感觉埋没了。
孟淮淡淡看着他招手让人递上了大氅与提灯，慢条斯理、有条不紊。
天色微沉，干道两侧堆砌着白雪，提灯发出莹莹红光，两人走出养心殿，朝着宗庙而去。
偌大的宗庙其实也就一个牌位。
这宗庙砖瓦装潢相对于其他宫殿明显翻新过，或者说，整个宗庙都是十年前拆掉重筑的。
这个国家本为‘洛’，地势优越、疆土辽阔，且位居中央。而前敕皇作风激进，认为一统天下方能存留千秋万代，联合周边小国对洛国进行围攻。
整整六年时局动荡不安，最终三分洛国。作为主要领导者，敕族占领了中央安阳城，但前敕皇仍不满足，又持续两年的开战，从往日的盟友手中夺来了整个洛国，改为敕。
敕作为国家的历史才刚刚开始，而且前敕皇极其强势，哪怕是皇后，宗亲与有大功于江山社稷的大臣，也不能与他配享太庙，所以这宗庙只有开国皇帝一人的牌位。
孟淮手持三柱香作揖、微微弓身俯首，而后仰头望向居庙堂之高的牌位。
哪怕驾鹤西去，牌位也要凌驾于上，这就是前敕皇。
虽说一生为国征战烦忧，但死后却无人尊敬。
这先皇的牌位，到底也就他与郑公公来拜，其他皇兄们不屑于来，大皇子更是不愿提及他，甚至摒弃了皇子身份，宁愿装作失忆留在那人身边，也不愿回这帝王家。
孟淮走出来，例常站在庙堂外等候。
红中透黄的提灯被小心地放在地上，纸伞也好好地收起。
郑公公拱手作揖后，恭敬地迈入庙堂，腰板直挺望向那高居的牌位，拂起身前的衣衫，动作缓慢略显沉重，膝盖落到了那软垫上，而后就是三叩首。
孟淮拢着狐氅望向殿外飘着的细雪、静静等待。
他来拜只是礼教，而郑公公显然比他诚心得多。上一代的事他不清楚，但感觉前敕皇对郑公公比对他们这些皇子上心得多。
大智之人不贪达官显贵、也不隐入山林，甘愿一生服侍在皇帝左右，孟淮无心猜测郑公公与他父皇之间的渊源，只觉得他一直跟父皇一样严管自己，挺恼人的。
两人好像都是明志而不通人情的主。
郑公公走出庙堂，撑开纸伞，俯身拿起提灯，又变成了那一态恭敬的模样。
而这边，听到木门被拉上发出的细微声响，路星珉便拉下褥子，警惕地只露出一双眼睛，明眸灵动地转了转，确定无人才起身。
方才只是大略一看，意识到是那等事就直接砸了孟淮一下，此时竟有些好奇，像是面对神秘的潘多拉魔盒，他耐不住探身去够床尾的画，画纸发出滋啦啦的声响，被他平铺在被褥上。
那画中人自是喜悦，上半部一仰首蹙眉、唇口微张、略薄的衣衫散落到手臂，另一人抬头微笑而望，修长的脖颈上布满了细汗，下半部凌乱地交合，明明是幅画，路星珉却看出了些动感。
他倏地折上画纸，心虚地抬头望向门口，确定无人才慢慢展开。
线条稍微粗糙，细看却也依稀看得他胸口的茱萸细点。
怎么画得这么细致！孟淮，你还真是有天赋.....
路星珉咬牙切齿地想着，面上不自觉又带上薄红。
所谓诗文与画，所写所画都是脑中所想，脑中想得只会比呈现出来的更加细致。
路星珉是个写文的，怎可能没偷偷试过意识流呢？
现实中孟淮也擅长作画，无聊时便随笔画下，或是可爱的简笔画小人或是细致的素描，路星珉甚至求他画过肖像。
他倒是同意了，可是画完却不给他，说是什么‘未来大艺术家的画，怎能提前流入市场？’，总之就是非常骚包，也是第一次打破了自己对他公子温润如玉的印象。
路星珉想入了神，唇角不禁勾起浅笑。
吱啦一声，木门从外面被推开，孟淮扫了扫身上的狐氅，眼睛明亮，像是归巢的雀儿般欣喜。
“先生，我回来了！”
只见小先生手中，正握着那画卷，脸颊粉意未消、笑意也未落。
路星珉表情一僵，看了看画，又看看门口顿住的某人，忌惮地稍微往后挪了挪屁股，怯声道：
“.....我可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