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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绝处逢生

第120章 绝处逢生

虚无星空犹如斑驳的壁画,片片剥落,露出原貌,只是先前的千瓣莲已经在二人斗法过程中被磨损得破败不堪,烧焦的花瓣蜷缩着,只剩两片完好的花瓣,孤零零垂在花萼上。

陆压一手握着覆阳枪,无数烈焰在他体内穿梭游荡,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神魂意志正在被磨灭。

“我竟然,”他惨淡一笑,“栽在自己手里。”

顾霖神色淡然:“行差踏错,大道背弃。道君,你本不必走到这步。”

陆压嘲讽一笑:“本座从未做错,你我道不同,休要说教。顾霖,动手吧。”

顾霖摇头,握枪的手一振。

千瓣莲消失,瀛洲岛微微下沉,四周突然刮起阵阵阴寒腥风,黑暗中隐约出现一双又一双邪佞的异瞳。

峦封阵下,妖魔域中。

无尽烈焰自枪头涌出,将陆压包裹其中,一道寒光直冲云霄,陆压的肉身化作漫天雾气,在上空飞速汇聚凝结成云,一阵轰隆雷声过后,天便下起了濛濛细雨。

雨水看似轻柔,可落到被镇压的邪祟身上便是道道闪电,瞬息将其撕裂。阵阵凄厉怒号振聋发聩,有的巨兽难忍剧痛,濒死之际一头撞向瀛洲岛,因顾霖已是强弩之末,被炼作法器的瀛洲岛也不堪重击,登时山崩地裂,开始自边缘碎裂。

顾霖抬手握住了什么,又低头看了岛上几人,沉吟片刻,枪尖一划,赵凰石便见自己前方出现了一道裂缝,望去便是茫茫雪原,夹杂雪花的寒风呼啸着灌进来。

“出去吧,这里要塌了。”

顾霖温和道,他的神情语气像极了慈爱的长辈,“这几千年,多谢你等先辈守护峦封大阵。陆压身化灵露,可净化此间邪祟,从今往后,便不必守阵了。”

说话间,他的身形越发黯淡,话音刚落,顾霖便消散在了天地。

“快走!”盘慕侧剑,剑身拍在林琴身上,后者只踉跄一下,便跌在了茫茫雪域中。

她惊愕抬头,却见暴怒的赢勾持握三叉戟,凶狠地扎向盘慕。

“我要你们给主上陪葬!”

无数阴魂自他身上喷涌而出,凶狠地扑向盘慕,个个青面獠牙,势要将其撕成碎片。

盘慕一剑横扫,嘴角立刻吐出大口鲜血,眸光闪烁,见赵凰石被杀红眼的羊姣死死压制,顾不得自己,飞跃去一掌击退羊姣,拉住赵凰石手臂,将其甩向出口。

“叶逐明还在下面!”千钧一发之际,赵凰石反握住她,神色焦急。

盘慕飞快道:“我知道!你们先出去!”

赵凰石吼道:“你打不过他们两个!”

“别管我了。”盘慕低声道,说罢掌心灵力喷涌,将赵凰石送了出去。

雨越下越大,瀛洲岛已经溃散大半,裂缝也越发细窄,已经只能容一人通过。

这裂缝只能出不能进,赢勾怨毒地看了眼在外焦灼的林琴和赵凰石,拉住羊姣。

“你走吧。”他道。

“我是主上从这里带出去的,”羊姣提着长枪,决绝地挥开他,“主上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她本就是妖兽,陆压身死,她已决心要追随而去。

不过死前,要先杀了白虎后人这个孽种!

赢勾知她心意已决,不再多劝,二人握戟持刀,直奔盘慕。

盘慕在送出赵凰石后便冲向叶逐明,一把扣住失魂落魄的人,本来想直接送他出去,可一时间体内汇聚不起半分灵气,只能猛地摇晃他,试图唤醒对方神智。

“叶逐明!”盘慕低吼,“别发愣了,快走,这里要塌了!”

隔得近了她才知道叶逐明的肉身在顾霖灵气冲荡下成了怎么一副破败模样,面颊上斑驳血肉宛如蛛网,下巴处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他似乎对自己的伤势浑然不觉,呆呆抱着陆昼,血肉模糊的仍旧手死死捂在对方脖颈处。陆昼挥刀太狠,伤口爬满半个脖子,叶逐明只是徒劳捂着,淋漓鲜血从他指缝汩汩流出。

他双目失神,直到盘慕第二次叫他才隐约找回一点神智,目光有了焦点,落在盘慕脸上。

盘慕见状稍有喜色,正要带着叶逐明离开,听见一声轻问。

“为什么要让他去死?”

瀛洲岛终于坍塌到跟前,盘慕只是微微一怔,就看到叶逐明搂抱着陆昼,随着无尽碎石坠落深渊。

“叶——呃!”

噗嗤一声,三叉戟自后方穿破了她的脖颈,同时胸口一凉,染血刀尖出现在眼前。

……荒冢白骨上,万家灯火明。

世事难两全,总归会有牺牲,我对不起你二人,但到底没有辜负天下……

无数阴魂争先恐后自三叉戟上冒出,扑在盘慕身上,转瞬就将她吞噬得干干净净。

赢勾和林琴对视一眼,朝虚空磕了三个头,随即扯去护体灵气,雨水落到他们身上,如刀片般刮去血肉,顷刻便消失原地。

“不要!”赵凰石目眦尽裂,盘慕师从他母亲,比他年长十岁有余,自小便带着他,对赵凰石而言是亲人般的存在。

叶逐明更是他手足兄弟。

眨眼失去两个至亲,赵凰石几近崩溃,眼见那裂缝开始合拢,他悲痛欲绝,挥剑砍去,却斩了个空。

裂缝已经不见,面前白茫茫一片,苍茫天地间只剩风雪呼啸,隐约还能听见谁在悲戚痛哭。

划破脖子真的很疼。

皮肉被豁开,体内鲜血像堵塞的洪水一样从颈动脉喷涌而出,在挥刀的瞬间,陆昼就失去了知觉。

……但为什么……

陆昼脑袋昏昏沉沉,虽然紧闭着眼也能感受一股强光,他有些浑浑噩噩地想,自己是不是死了下地狱了,阴曹地府怎么会这么亮呢……

随即鼻间嗅到浅淡清香,陆昼一瞬间灵台清明,他惊惧睁眼,却看到自己躺在一个圆台之上,身边莹白一片,他的身旁竟然躺着叶逐明和陆浆夜。

“逐明!”陆昼又惊又喜,忙匍匐爬去想抱他,又因对方周身惨状无从下手,尝试去探鼻息,在感受到一点微弱气流后才稍稍放心。

他又去摸陆浆夜,相对于叶逐明她可以说是全须全尾,但面色苍白如纸,呼吸甚至比叶逐明还微弱几分。

……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不是死了么?

陆昼这才伸手去摸自己脖颈间,毫不意外地摸到一道湿冷伤痕,再看手满是淋漓血迹。

“你醒了。”疑惑间,陆昼突然听见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抬头,顾霖那有些虚幻的身影立在他面前。

陆昼还坐在地上,见了他后本能地伸手,护住身后的叶逐明和陆浆夜。

顾霖的掌心悬着一朵凋零得只剩两片花瓣的莲花,有一根灰色的线摊在上面,细看才发觉那竟然是条龙。

他一直盯着手里的莲花,没有流泪也没有言语,甚至表情都很淡然,但陆昼不知为何,竟感觉到一股浓郁的悲戚哀伤。

甚至顾霖这个人,尽管还是威仪端肃,可陆昼看着他,莫名联想到一盏破败不堪的油灯,火焰微弱瘦小,一阵风就能吹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