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舜洵决定去山海界寻找周雪意。
人间无妖，江善和与江毓容、江菱波即将离开人界。
向来疼爱她的胡太后，对她从十八年前的不屑一顾到现在羡慕嫉妒的张皇后，以及和她没有多少夫妻情分的朱湛……任何一个人都知道，江善和不会留在人间，江毓容和江菱波不会留在人间。
留在人间做废后、做公主有什么好呢？哪里比得过在山海界的修仙之途？
那一天在胡太后的宫殿里用饭，江善和喝多了，出来醒醒酒，转了两圈，遇见了朱湛，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别人有心的设计。
江善和的酒已经醒了大半。这一对曾经的夫妻面对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再次见到江善和的时候，朱湛惊讶的同时内心也是酸涩的。
江善和依旧年轻，更重要的是她有活力。是那种她在宫里时没有的温柔中蕴含着的朝气蓬勃的力量。
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人，仍然有这样的力量。
年轻时的张皇后也是活泼鲜动的，可江善和的这种鲜动不一样，它是从血液里骨子里迸发出来的，像春天的草突破土壤向蓝天和阳光探出了头。
他，徐徐老矣。
即使吃着柳成荫和郑守拙炼制的丹药也无法避免他身体和心灵的衰老。
江善和是成熟，他是衰老。
“我要走了。”
江善和想了想，还是露出一个微笑，和她十八年前在众人面前一样恰到好处的得体笑容，不一样的是，如今得体里多了几分释然。
当庭休夫时的怒火和不忿早已烟消云散，当真往事如烟。
这让朱湛更加落寞。
“我知道。”朱湛说。
“我曾经爱你。”
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江善和曾经的遗憾也有了说出来的机会。
朱湛只是愕然，昔年，他全身心都在张氏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江善和对他微妙的态度。
因为江善和这个人总是那样端庄得体，情绪不外露——这一点周雪意和她像，时不时劝谏他，不如张皇后既活泼鲜动又善解人意，他自然而然对江善和无感甚至厌恶。
“但你和孙贵妃两情相悦……我没有在怨什么，只是觉得，真可惜，真遗憾……”江善和沉默片刻，“我们有夫妻的缘分，却没有爱人的缘分。”
朱湛张口欲言，最终竟然说：“对不起。”
江善和微笑着：“要走了，祝你……我不知道该祝你什么，你已经拥有天下，你什么都不缺。”
“朱湛，那你祝福我吧。相识以来，你并没有对我说过一句祝语，大概也没发自内心地希望我好。你就祝我们的女儿健康平安、快乐无憾。”
朱湛的眼眶微微湿润，真的是老了，心肠软了，容易感伤。
“善善，我祝愿你和我们的女儿幸福安康。”
善善，这是江善和的小名。多少年没人这么叫过了，朱湛这么一称呼，倒让她心悲。
她出生前父亲梦见青鸟衔玉而来，父亲认为这是吉兆，她是一个有福的孩子，希望她持善一生，不要消耗了这些福气，所以在她的名字里设定一个善，给她取的小名就叫善善。
这些吉兆之梦、大司命的预言，是一把双刃剑。
江善和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朱湛的心却因此而砰砰跳动，他没有喜悦，只有铺天盖地的无奈和悲凉。
朱湛很清楚很明白，临到老，他竟然，爱上了被他不惜一切代价废弃的正妻。
江善和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朱湛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