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言垂眸,伸手把少年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我不会让任何人进入魔族的,尤其这个人想加入魔族是因为我。”
少年的手被毫不留情地拿开,白卿言面无表情看着眼眶泛红的少年,朝远处那人点了点头。
仅一个瞬息,白卿言已经掠至客栈之外。
袁利瞪大了眼睛,泪水大滴大滴滚落,他哭着追了出去。
“白卿言!”
少年沙哑的声音响彻街道,他用尽了最快的速度去追那个人,哭喊着,直到他力竭摔倒,那人都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回头。
袁利摔倒在地,灰尘飞扬,模糊了他的视线。
站起身来时,他全身都是灰,和遇见白卿言那天一样。
他还是跟着那人走了。
只是那人看着满身是灰的孩子,没有再牵他的手。
后来,他听说了很多白卿言的事情。
他从旁人口中知道了他们村的事情。
魔族血洗了他们的村子,所有人都死了。
只有他,因为躲在灶台下,这才逃过一劫。
“魔尊居然把滥杀无辜的魔族全部处决了,最近魔族收敛了不少,你说魔尊是怎么想的,魔族不就是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的种族吗?杀戮根植于魔族的心中,他们一天不杀人恐怕全身都难受。魔尊这不是和整个魔族对着干吗?”
“不知道,可能又在酝酿什么大阴谋吧?”
“诶,不过啊,魔尊救下了不少人,听说前几天他去极恶地狱,又救下了一群小孩子。”
“魔尊这个行为……感觉魔族很快就要被清理干净了,届时,魔族应该也会成为正派之中的一股势力吧?”
“不过魔族的修炼速度向来很快,到时候,魔族可能会成为正派之中最强的势力,恐怕即便有人想进入魔族,门槛也很高。”
“……”
那段时间,袁利听见不少诸如此类的言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自那时起,袁利付出了千百倍的努力,很快他的能力在同门师兄弟之中鹤立鸡群。
他成为了正派的天之骄子。
在与各个门派弟子的切磋当中,一骑绝尘。
可是,他一直都只想去魔族,去那个人身边。
“听说被魔尊从极恶地狱救出来的小孩被带上醉弦峰了。”
正在练剑的袁利听到这一句话,手中的剑一顿。
他收了剑,离开了。
一直关注着魔族的动向,当他知道确实有不少孩子被带进醉弦峰时,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他只能不停努力的练剑,让自己有足够的实力。
魔族已经越来越好了,正派之中很多门派都认可了魔族,想必魔族归于正派之列指日可待。
不久之后,醉弦峰上的孩子被送了出去,皆如他之前一般,几乎全部进入了正派之中。
袁利知道,没有人可以留下。
心下稍安。
直至……
白卿言收了一个徒弟的消息传出。
白卿言把苏予洛留在身边,一留就是三年。
三年后,苏予洛被正派围剿。
白卿言与他一同跌下修冀峰。
数十日后,魔族传出消息,白卿言身死。
魔族群龙无首,顿时恢复了往日的奢靡混乱。
又过了五日,苏予洛拿着前魔尊手令,成为新一任魔尊,然而没有人服他。
苏予洛似乎也不在乎魔族是否认他这个魔尊,一心筹备着白卿言的丧事。
在这段时间,袁利屡次前往醉弦峰,却每次都被挡在护山大阵之前。
护山大阵是由白卿言设下的,没有通关方式,即便连武林盟主前来,也上不了醉弦峰。
尽管袁利已经是正派之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甚至是第一人,但他也上不了醉弦峰。
那一段时间的袁利仿佛疯了一般,白天每时每刻都在修炼,夜里就到醉弦峰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他登上醉弦峰的那一天,是白卿言出殡的日子。
即便护山大阵再怎么牢固,也总有破解之法。
更何况白卿言设下的护山大阵本没有杀机,只是用温和的方式把试图闯入的人送到山下。
正派人士早有预谋,早知护山大阵的破解之法,却偏偏选择在今日。
袁利跟着门派的人到达魔族大殿时一切都晚了。
只剩一片狼藉,被抽成碎片的棺材,被捣毁的灵堂……
没有白卿言。
后来他听说,是苏予洛组织魔族拼死反抗,这才保下白卿言的尸身离开。
从此,正派和魔族势不两立。
而袁利也在那一天,杀了无数个在灵堂大肆辱骂白卿言的正派人士,与正派彻底决裂。
他听说苏予洛成功登上魔尊之位。
听说苏予洛遍寻招魂之法。
听说苏予洛要启动万人祭阵法。
他想进入魔族,想见白卿言一面。
可是……
纵使他一步错,成为采花大盗,成为江湖人人喊打的毒瘤,也没能进入魔族。
魔族本就排外,苏予洛更是完全不管魔族的事情。
袁利完全没有机会。
护山大阵被重新设置,里面全是杀机。
袁利试过很多次,每次都奄奄一息出来。
试一次,半条命都要交代在里面,他一般都要休养大半个月。
最后,他彻底放弃了。
“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有什么好见的。”
躺在枯枝败叶上的袁利看着漆黑的夜,乌云遮住了月亮,一丝光也没有。
而他躺在醉弦峰下,浑身浴血,喃喃自语。
“白卿言……见我一面好不好。”
一句轻喃被晚风吹散,一阵压抑的哭声响起,树丛间树叶沙沙。
无人会知道,这里有一个恶名远扬,此时却哭得像个孩子的采花大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