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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学研究] 《笔底波澜(出书版)》作者:傅国涌【完结】

前言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近代中国一直徘徊在幽暗的长夜里。从晚清到<a href=https://..vip/tuijian/minguo/ target=_blank>民国</a>,从袁世凯到蒋介石,对言论的压制如出一辙,民间报刊生存的<a href=https://arget=_blank>空间</a>一直都那么严峻。沈荩、邵飘萍、林白水、史量才等分别在不同的<a href=https://arget=_blank>年代</a>惨遭杀戮,他们的斑斑血迹使一部百年言论史总是笼罩着一种悲怆的气氛。但怀抱言论报国理想的知识分子始终没有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没有停下手中的笔。他们用笔呼吸,用笔抗争,他们的笔下既流墨也流血,不断地寻求“笔的解放“,一次次掀起笔底的波澜,书写了言论史上一个个有声有色的时代。

王韬生当易代之际,他中秀才那年虽已是鸦片战争之后,如果不是一个偶然的事件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他完全有可能按千年不变的老路走下去,做个传统的读书人。因为化名向太平天国上书,他成了清廷的通缉犯,被迫出走香港,从此愈行愈远。1874年,他创办《循环日报》,每天在报上撰文论政,评点国内外大事,呼吁变革求新,不仅影响了康有为、梁启超、孙中山等未来历史的创造者,而且引起了李鸿章等权贵的重视。到1884年,他将办报十年的评论选编结集为《弢园文录外编》出版时,他早已赢得各方尊敬,享有一定社会地位,开启了在科举功名之外的另一条新道路,树立起了一种新型的人生模式,称之为近代中国最早的知识分子应该是恰当的。他不依傍朝廷,独立创造自己的事业,报刊这个舶来品,正是在他手里完成了最初的中国化过程,他把古老的农业文明传统和西方工商业文明的理想结合在一起,借助报纸这一新型的载体,发出了独立的民间的声音,成为百年言论史的源头,影响深远,余音不绝。

在他之后,梁启超、于右任、邵飘萍、陈独秀、胡适、张季鸾、王芸生、储安平等相继登上这个言论的舞台,擎起一支支秃笔,屹立在大时代的风霜雨雪中。在我看来,他们至少创造了四个不可磨灭的时代。

1923年10月9日,胡适写信给高一涵、陶孟和说:“二十五年来,只有三个杂志可代表三个时代,可以说是创造了三个新时代:一是《时务报》;一是《新民丛报》;一是《新青年》。而《民报》与《甲寅》还算不上。“其中《时务报》和《新民丛报》都和梁启超密不可分,实际上可以算做百年言论史上的“梁启超时代“。从1896年《时务报》在上海问世,到1907年《新民丛报》在日本停刊,这十来年,中国发生的变化都曾在梁启超的笔下得到最好的呈现。少年郭沫若更是忘不了《清议报》、《新民丛报》的影响,“在他那新兴气锐的言论之前,差不多所有的旧思想、旧风习都好像狂风中的败叶,完全失掉了它的精彩“。

梁启超独创的“新民文体“和《新民说》、《少年中国说》等汪洋恣肆的文字,不知倾倒了多少莘莘学子。在上一个世纪之交的沉沉暗夜里,正是他以富有才情的清新笔调和振聋发聩的思想,荡涤着一切污泥浊水,强有力地冲击着我们这个昏睡中的老大民族。包括胡适、鲁迅、邵飘萍、毛泽东、王芸生、邹韬奋等在内的青少年,“无论是赞成或反对,可以说没有一个没有受过他的思想或文字的洗礼的“。毛泽东曾对斯诺说自己上小学时把《新民丛报》“读了又读,直到差不多背得出来“。

在袁世凯粉墨登台、黄袍加身的年头,几乎没有人会想到在上海悄悄问世的《青年》杂志会开辟一个新天地,创造一个新时代。“《新青年》时代“将和陈独秀、胡适、鲁迅这些巨人的名字一同闪耀在民族思想史、言论史的星空。

1915年9月15日,陈独秀在《青年》杂志(第二卷起改名《新青年》)发刊词《敬告青年》文中首先标揭“科学与人权“,他认为如要摆脱蒙昧时代,国人就该急起直追,“以科学与人权并重“。接着,他打出了德先生和赛先生(民主和科学)两面大旗,发表一系列横扫千军如卷席的言论。他应蔡元培之邀出任北京大学文科学长之后,《新青年》移师北上,“以披荆斩棘之姿,雷霆万钧之势“连续发表胡适、鲁迅、吴虞、李大钊、刘半农、钱玄同、周作人、高一涵、陶孟和、易白沙等人的创作和评论。他们第一次向主宰中国几千年的儒家学说、传统的伦理道德,向文言文、旧艺术、旧宗教、旧政治、国粹(从礼法、贞节到小脚以及包办婚姻等)发起了全方位的、无情的猛烈冲击,第一次大力提倡“自由、平等、独立之说“,张扬自尊、自主的独立人格,这一切不再是局限在政治层面,而是要全面引进新的文化和价值,不少言论之激烈至今可能还让人心惊肉跳,如钱玄同的废汉字、鲁迅的不读中国书、胡适的百事都不如人等。胡适曾言“当日若没有陈独秀&lsquo;必不容反对者有讨论之余地&rsquo;的精神,文学革命的运动决不能引起那样大的注意“。正是陈独秀以锐不可当的勇气,开创了以现代文明为核心的新文化运动,直接呼唤了重塑历史的五四运动。

“《大公报》时代“是张季鸾、胡政之等一代报人联手开创的。1926年9月1日,正当邵飘萍、林白水以身殉报不久,血迹未干,他们在天津接办了有20余年历史的《大公报》,响亮地提出“不党“、“不卖“、“不私“、“不盲“的“四不“方针,力图把《大公报》办成“中国公民之独立言论机关“,“纯以公民地位发表意见“,议政而不参政,不以赢利为目的是他们共同的理想。没有几年,《大公报》声名鹊起,成为举国舆论的重镇。1931年,胡适在祝贺《大公报》出满一万号时撰文说,《大公报》之成为“中国最好的报纸“,“不过是因为他在这几年之中做到了两项最低限度的报纸职务:第一是登载确实的消息,第二是发表负责任的评论“,可谓一语中的。在张季鸾、胡政之两位终生以报纸为业的知识分子手里,《大公报》迅速向最辉煌的顶峰攀升。特别是抗战时期,它颠沛流离,从上海到香港到桂林,从武汉到重庆,始终坚持其独立的品格,为民族抗战鼓与呼。1941年,张季鸾告别人世前不久,《大公报》获得美国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授予的奖章、这是一个世界性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