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一年,农历十二月十二日,大雾,巨鹿,蒿水桥,督师卢象升率领五千残兵,陷入三万五千清军埋伏圈中。
“马来!”
浑身是伤的五明马昂首发出一声悲壮的嘶鸣,噙着泪水停在了卢象升的面前。
纛旗之下,一身号服的卢象升提着战刀飞身上马,对于天雄军他的心除了愧疚还是愧疚,“杨廷麟速去真定讨要军饷!”
满脸是血的左帅虎大威用肿胀的右手死死地扯住了五明马的缰绳,虎目圆睁道:“督师,已经去高起潜处搬救兵了,万万不可!万不得已,弟兄们就是拼尽性命也保你逃出重围!”
所有的人都知道监军太监高起潜手握大明精锐关宁铁骑就驻扎在五十里外的鸡泽,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高起潜的援军永远也不会来了。
“放手!”一心求死的卢象升挥舞着钢剑冲着虎大威的手砍去,怒道:“当年,熊廷弼被捕审问时,路人必掷瓦砾石块,熊满面流血;袁崇焕被磔杀时,京师百姓争相买其肉“啖之”,在吃他肉的同时还要骂他“汉奸”。我不战死沙场,死在西市?!”
虎大威满脸的悲愤却无言以对,督师卢象升字字血泪,监军太监高起潜摆明就是在把他们往绝路上逼。
“吾今年三十有九,愿以死报国!”卢象升睚眦欲裂,怒发冲冠,举剑振臂高呼,“马革裹尸,其骨尤香!军人殉职、殉国,分也!愿意从我者,跟我走!”
虎大威跨步上前,再次死死地抓住五明马的缰绳嚎啕大哭,哀求道:“督师!督师!别打了!别打了!求您别打了!再打天雄军就真的打光了!全都打光了!”
卢象升一挥手中的战刀,望向战场目中寒光直射,“天雄军!杀!杀!杀!”
刀背一拍五明马,毅然决然的冲着十倍于几的清军杀去。
“杀!!杀!!杀!!”
身后数十名亲兵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刀剑出鞘策马紧随其后,护佑在卢象升的左右,红着眼杀向战场。
虎大威急忙飞身上马,挥舞手中长枪,噙着泪水悲愤无比的喊道:“弟兄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不怕死的跟我走!”
“杀!杀!杀!”
五千残兵竟无一人后退,发出愤怒的咆哮,挥舞着手中的刀剑,视死如归的杀向清军。
将不惧死,兵不畏伤,天雄军气势如虹,如同一支愤怒的复仇之箭,撕裂清军一道道防线。
发疯的天雄军以一当十,刀见血,兵带伤,马喘汗,杀的毫无准备的清军人仰马翻。
多尔衮站骑马站在高处透过望远镜观望着战场上的形势,不可思议的吼道:“疯了!疯了!五千人竟然敢向我三万五千人发起冲锋!”
雄浑悲壮的歌声盖过了人嘶马鸣响彻整个战场,天雄军再次唱起卢象升教给他们的战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
…………”
天雄军冲锋在冲锋,身边的袍泽一个有一个的倒下,清军杀了一批,又来一批,似乎无穷无尽的洪水猛兽,直杀的天昏地暗,日晕无光,却无一兵一卒逃离战场。
熊楮墨突破高起潜的封锁冲到蒿水桥的时候,大局已定,战事已经接近尾声。
多尔衮恨死了上边黑色的“卢”字,就是这个字让他们损失了八千多兵丁,“把那根高耸的纛旗给我砍掉!”
零星的抵抗依旧在战场上继续,亲兵杨陆凯死死地护主奄奄一息的卢象升,挥刀斩断身上的箭杆,怒吼道:“来啊!来啊!”
熊楮墨心中怒火冲天,自打进了巨鹿,树上挂着尸体,草垛上躺着尸体,烧毁的房屋里蜷缩着尸体,水井里有尸体,大街上有尸体……
到处都是无辜枉死在清军刀下的百姓们,清军所过之处城池村庄无一不如此,昔日美丽的巨鹿变成了一座恐怖的人间炼狱。
二人躲在一处残破的房屋之后,观察着战场。
巴特尔望着遍地的尸体眉关紧锁,“都特么是死心眼,打不过不知道逃啊!”
熊楮墨脸庞落下两行清泪,他的心中悲愤不已,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文明总是毁于野蛮之手。
巴特尔勒紧马缰,胯下的战马是捡来的还有些不听使唤,警惕的望着战场,“熊公子,来晚了,人都没了,还去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