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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节履行总统职责

陆军部长——西蒙·凯麦隆

海军部长——吉迪恩·韦尔斯①

内政部长——凯莱布·史密斯①

总检察长——爱德华·贝茨

邮电部长——蒙哥马利·布莱尔②

① 凯莱布·布勒德·史密斯(1808—1864),律师,编辑,演说家,印第安纳州辉格党国会众议员,1863年1 月辞去内政部长一职返回印第安纳,重操律师旧业。

② 蒙哥马利·布莱尔 (1813—1883),原为民主党人,后加入共和党,在林肯内阁中属共和党保守派。

有些人对林肯内阁略持异议,认为在平衡上有问题,因为蔡斯、凯麦隆、韦尔斯和布莱尔均属老牌民主党人,而西华德、贝茨、史密斯则属老牌辉格党人,4与3不成比例。林肯则解释说:“我自己可算是个老牌辉格党人了,有我在,两党自然势均力敌。”

其实,林肯对内阁名单的遴选是慎之又慎的。他曾多次和副总统汉尼巴尔·哈姆林磋商过。当他们在芝加哥晤面时,林肯说道:“哈姆林先生,我想告诉你,我将始终乐于接受你作为副总统向我提出的任何建议。”哈姆林被林肯的一片赤诚所打动,保证做好林肯的亲密伙伴,并将竭尽所能提供参考意见。

哈姆林曾两度以民主党身份被选为国会众议员,任过一届国会参议员。后因反对奴隶制的扩展,愤而辞去国会参议员职务,投身于缅因州共和党的筹建组织工作。他曾被选为缅因州州长,接着辞去州长一职,成为首批进入国会参议院的共和党人之一。随后又辞去国会参议员职务,由共和党提名竞选副总统。

被提名为林肯内阁国务卿的威廉·亨利·西华德,过去一直是共和党的领袖。1858年10月曾发表过著名的“不可制止的冲突”的演说。作为一个与控制全国金融商业的财团关系密切的纽约人,他赞成保护关税、轮船补贴和一项修建通太平洋沿岸铁路的法案。他对运河、铁路、贸易差额、关税、商业等新兴资本主义因素,对从欧洲源源不断地涌来的剩余资本和劳工等问题都有独到的见解。作为一个曾与林肯在竞选共和党提名总统候选人中平分秋色的政治领袖,西华德在新内阁中是野心勃勃而又咄咄逼人的。

1861年4月1日,西华德向国家元首送上了一份题为“供总统考虑的几点想法”:

“第一,我们执政已满一个月了,但我们无论是在内政或外交方面都还没有一项明确的政策;第二,接见那些钻营官职的人,已妨碍对更为重大问题的注意;第三,再拖延下去,不仅会招来对本届政府的非议,而且会危及国家;第四,把外事方面或一般的人事安排留待以后伺机处理;第五,在公众面前,必须把奴隶制问题改变为维护联邦或分裂联邦的问题。”

紧接着,国务卿又给林肯送上一份恰恰是“越俎代庖”的建议:

“假如我们得不到西班牙和法国的令人满意的解释,我打算召集国会对它们宣战。但不管我们采取什么样的政策……总得有人来负责实施并不断进行指导,要么总统亲自干,自始至终积极负起责任来,要么就交给内阁中的某个阁员去做……这方面的工作不在我的特定职权范围内,但我既不打算回避责任,也不准备越俎代庖。”

有人把西华德后一份“建议”斥为“荒唐轻率的建议”,并不是毫无道理的。因为他等于是在指责总统把事情弄糟了,只有他这位国务卿才知道如何当总统:只须对西班牙和法国开战,已经脱离的南方各州就会聚集在老星条旗下同心协力地进行战斗,联邦就可以得救了。

林肯对西华德送上来的两份“文件”表现出了一个总统善于驾驭全局的领导艺术和虚怀若谷的宽容谦恭。他除了在批复中表示“我一直在考虑你送来的文件”之外,还着重指出:“关于你后来所提的建议,我要说的是,倘若必须那样做,我一定会那样做的。”他又谆谆告示:“总的政治路线一经确定,就不应该无缘无故地改变它,或把它继续作为无益辩论的话题,当然,执行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我希望并相信我有权听取全体阁员的意见。”

事实上,西华德提出的把“那些钻营官职的人”的安排“留待以后伺机处理”的想法,也的确切中时弊,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候了。

按照美国惯例,新党上台执政,对联邦政府的大小官员就要来一次大换血。在新总统就职之前的30年中,除辉格党当政的8年之外,数以千计的联邦政府官职一直都是民主党的专利品。林肯视事后,也碰到了这个令人头痛的问题。他每天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去任命联邦政府官员,对付成千上万个申请职位的人。而这些“钻营求官的人”又都曾为共和党的胜利大肆活动,出钱又出力,立过所谓的“汗马功劳”,而且又几乎都得到过明确的封官许愿的承诺。

在林肯下榻过的威拉德旅馆的正厅走廊上,谋求官职的人像潮水般涌来。有的甚至当街拦截乘出租马车经过的林肯,硬要把引荐书塞给他。

林肯不由眉头紧蹙,大声说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到大街上来开店铺。”说完便乘车走了。

对这么多钻营官职的人,林肯不胜感喟:

“有朝一日,我们的美国社会和联邦政府腐败透顶并彻底垮台,其主要根子必定是这种贪得无厌的官欲,即这种四处钻营以求好逸恶劳的寄生欲望。这些欲望连我自己也不是毫不沾染的。”

林肯内阁中的第一批阁员都各具不同的政治观点,其中萨蒙·波特兰·蔡斯属共和党激进派。后来他在许多问题上因同林肯和西华德有分歧,于1864年6月辞去财政部长一职,12月林肯任命他为联邦最高法院首席法官,接替病故的老法官罗杰·布鲁克·坦尼。

蔡斯如同西华德,一直雄心勃勃地想当总统,也确实具有领袖人物的远见卓识。他把毕生的精力都用在废除奴隶制的斗争事业上。早年在辛辛那提时,他曾免费为许多被控为逃奴的黑人担任辩护律师,因而被肯塔基人誉为“逃亡黑人的总检察长”。蔡斯退出民主党后,先领导组织了自由党,后来又筹组自由土地党,最后加入了共和党。他自始至终都在摸索废奴的有效途径。商业股份公司的法律业务向他敞开了大门,大量钱财向他招手,但他却选择了与逃亡黑奴同呼吸、共命运的崎岖小道。

新任陆军部长西蒙·凯麦隆虽然年已62岁,却是拥有钢铁与铁路控制权的宾夕法尼亚州的主要政界领袖,而且是该州工商界和政界之间的主要联系人。由于国家目前面临的紧急状态,林肯很需要这样一个重要工业州的重要人物的通力支持。

凯麦隆21岁时,便是《多伊尔斯敦民主党人报》的编辑。嗣后的10年里,他曾开办银行,修筑铁路和开凿运河,从中发了大财。他善于幕后活动,擅长玩弄政治手腕,赢得了“滨州沙皇”的雅号。由于他的决策高明,才使布坎南两度进入国会参议院。后来他发现布坎南权势日盛,炙手可热,几乎危及他自己在宾夕法尼亚州的地位。他于是开始组织人民党,并在1856年使自己被选为国会参议员。同年凯麦隆又把辉格党、一无所知党和共和党合并,组成宾夕法尼亚州联邦党。可惜凯麦隆只当了 10个月的陆军部长 (1861年3月—1862年1月),就因该部的经济丑闻而被迫辞职,同年又被林肯委任为驻俄公使。

和凯麦隆一样也是一位老牌民主党人的新任海军部长吉迪恩·韦尔斯。他创办的《哈特福德时报》,是最早为杰克逊竞选总统时的喉舌之一。韦尔斯曾因奴隶扩展问题而退出了民主党。林肯对此大加赞赏,认为他为人正派。1855年,韦尔斯曾以共和党人的身份竞选州长失败。1860年,他担任芝加哥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康涅狄格州代表团团长。

新任总检察长爱德华·贝茨曾当过密苏里州的检察长、州参议员。

原是来自边界州的自由土地派辉格党人,后来加入共和党,属共和党温和派。林肯为了缓和南北之间的冲突,任命他担任总检察长。

出任内政部长的凯莱布·史密斯,在印第安纳州康纳斯维尔当过律师、编辑和演说家,后来成了辉格党的国会众议员。在新任内阁成员中,他是最接近于一般职业政客阶层的那种人。

接受提名为邮电部长的蒙哥马利·布莱尔,曾任密苏里州地方检察官、圣路易斯市市长、州民事及刑事法庭法官等职。作为逃奴德雷特·司各脱的辩护律师,他也曾帮助找到一名律师为废奴主义的殉难者约翰·布朗出庭辩护,从而在反对奴隶制的人中赢得了不少的朋友。布莱尔属马里兰州共和党温和派的代表。

4. 高处不胜寒

1861年3月4日,亚伯拉罕·林肯正式就任美国总统时,美国实际上已陷于四分五裂之中:南方已有6个州脱离了联邦,并于2月4日组成了以杰弗逊·戴维斯为总统,以亚历山大·斯蒂文斯为副总统的南方同盟政府;3月2日得克萨斯州参加同盟,还有阿肯色、北卡罗来纳、弗吉尼亚和田纳西等4个蓄奴州也准备这样做;分布在南方的大部分要塞都落入了分离主义者的手中。形势是十分严峻的。在这样一个非常时期就任非常大总统也的确不容易,林肯不能不有“高处不胜寒”之感。

当时仍在联邦控管下的南方要塞,只剩下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港的萨姆特堡①了。林肯决心坚守住这一要塞,以此来显示他捍卫联邦的决心。

① 南方蓄奴州叛离联邦时,纷纷抢占联邦财产,尤其是军事设施。甫卡罗来纳州州长命令叛军占领了该州查尔斯顿的兵工厂和港口的两处堡垒。安德森少校率领不到100 人的联邦军队退守萨姆特堡。1861 年4 月, 叛军用重炮轰击萨姆特堡,从而点燃了内战的熊熊大火。

上任第二天(3月5日)的早晨,林肯仔细研究了萨姆特堡司令罗伯特·安德森①少校送来的紧急报告。报告说他们的粮食储备最多只够维持40天。南方叛军正在摩拳擦掌,只等他们设在蒙哥马利的临时政府一声令下,就立即炮轰萨姆特堡,扯下它的国旗。

① 罗伯特·安德森(1805—1871),联邦将领,内战爆发时任萨姆特堡少校司令,在叛军猛烈炮轰下坚守3 天后撤离。

1861 年5 月,林肯任命他为陆军准将、肯塔基军区司令。 1861年3月9日,林肯召集了他的内阁成员开了第一次会议,提出了一个要求阁员深思熟虑后再给予书面答复的问题:“假定眼下仍有可能向萨姆特堡补充给养,这样做是否是明智之举?”

3月16月,七位内阁成员纷纷带着各自的书面答复来赴会了。国务卿认为不行:“现在不是使用武力的时候。”财政部长认为行又不行:

“如果这样做意味着和平就行,如果这样会引发内战,增加军队和几百万美元的预算就不行。”陆军部长认为不行,因为那样“对国家不会产生任何实际好处”。海军部长干脆“持怀疑态度”,认为不行。内政部长的意见也是不行,虽说“放弃萨姆特堡会引起‘惊慌与抗议’,”但那是“可以解释清楚并得到谅解的”。总检察长也觉得不可,“宁肯撤离萨姆特堡”。只有邮电部长蒙哥马利·布莱尔坚决说“行”。他认为布坎南前总统就是因为犹豫不决而失败,而第七任美国总统杰克逊则由于敢作敢为而获胜;认为给予该要塞补充给养将“证明北方大无畏的气概,表现人民及其总统维护政府权威的决心。”这样,七个阁员中有五个反对给安德森少校送去粮食,一个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只有一个坚决赞成。

总统决定召见39岁的海军部副部长福克斯①,指示他于3月21日作为林肯的特使和观察员去了一趟萨姆特堡。福克斯回来后向林肯作了汇报,说该堡粮食只能维持到4月15日中午。3月28日,林肯指示福克斯草拟一份简短命令,就有关增援萨姆特堡所需船只、人员和供应品的数量写成一份备忘录存用。

① 古斯塔夫斯·瓦萨·福克斯 (1821—1883),联邦海军军官,1861 年3 月曾作为林肯总统的特使和观察员去过萨姆特堡。1861—1866 年任海军部第一副部长。

拉蒙也去了一趟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作为总统的私人特使还拜会了该州州长皮肯斯。拉蒙回来后,给林肯捎来了皮肯斯州长的一条口信:“除了联邦总统默许脱离外,再没有别的任何办法能防止战争……向萨姆特堡增援,你们的总统不妨试一试看,战争的警钟必将响彻南方的每一个山头和每一条河谷。”

3月28日,总统又召集内阁成员开会,宣读了司各脱将军的一份备忘录。这位美国陆军总司令不赞成向萨姆特堡增援,并劝说:“放弃萨姆特堡和皮肯斯堡②也许是有必要的。”众阁员听了都大为吃惊。过了好一阵,布莱尔才头一个打破沉默,指责这位陆军首脑“充当起政客”,超越了军人的权限。布莱尔还把司各脱将军的提议与西华德国务卿的阴谋诡计联系起来。大伙儿都表示同意,并认为这位陆军首脑的意见绝对不能采纳。总统决定内阁会议第二天继续召开。那天夜里,林肯躺在床上通宵未眠,为应付错综复杂的局势而绞尽脑汁。

② 皮肯斯堡位于佛罗里达州,忠于联邦的守军曾拒绝向该州奴隶主当局投降。

第二天中午,内阁开会讨论备战问题。有三名内阁成员主张撤出萨姆特堡,三人反对,会议最终未达成一致。这时,林肯拿出福克斯上校草拟的备忘录,并附上一纸给陆军部长的手令:“先生!我要你备好一支由海路出发的支援部队,4月6日前务必作好出航准备。一切按所附备忘录办理。为实现此目标,你必须同海军部长通力合作。”这道命令连同一份签了字的抄送海军部长的副本随即发出。福克斯上校便启程前往纽约着手这支海运队的筹组工作。

这一时期,防守萨姆特堡的罗伯特·安德森少校已成为举国瞩目的大英雄了。该堡位于查尔斯顿港外约3英里处,目前四面受敌,博雷加德①将军的5000名士兵已把它围得水泄不通。联邦官兵要去萨姆特堡,必须出示南卡罗来纳州州长皮肯斯签发的通行证,还要接受南军哨兵的盘查。

① 皮埃尔·古斯塔夫·陶坦特·博雷加德(1818—1893),叛军将领1960 年任西点军校校长。他加人南方同盟,任查尔斯顿驻军司令。1861 年4 月12 日,挑起了内战。7 月率军参加了第一次布尔河会战。

南方同盟政府曾派出三名特使到华盛顿进行活动。西华德国务卿背着总统,跟他们进行了私下谈判,并透露了联邦政府的一些内部机密。所以,这三名特使先是电告南方,说林肯政府将会放弃萨姆特堡。可是到了3月底,萨姆特堡上空依旧飘扬着星条旗,引起了皮肯斯州长的质询。4月2日,同盟特使又电告南方政府:“主战派向林肯总统施压,他正倒向他们那一边。他们通知我们说,可能会采取后发制人的办法,即战斗打响了再宣战。”

这时的安德森少校正是在这样一个错综复杂的政治环境中坚持军人信条的。他孤军据守远离首都的一个孤立堡垒,如今从查尔斯顿市场上又买不到一点蔬菜和肉食,但他却头脑冷静,顶住了无数次的诱惑,巍然挺立在大西洋的蕞尔小岛上。安德森少校在肯塔基州土生土长,毕业于西点军校,他坚持他的军人职责就是无条件地服从联邦政府的命令。

1861年4月8日,林肯总统派遣陆军部一个名叫罗伯特·丘的秘书专程去查尔斯顿会晤皮肯斯州长,向他宣读了一份总统便函:

“我奉合众国总统之命谨通知你,只求以粮食接济萨姆特堡;如此举不遭拒绝,或若该堡未受攻击,则除非另有行文,均不拟运送人员、弹药或武器。”

这份便函虽然简短,但却十分有力,至少澄清了联邦政府不惜一战的疑窦。就这样,林肯总统向全国和全世界提供了一个观察和思考的突破口。萨姆特堡是一个象征,一个捍卫联邦决心的象征。

南方同盟政府也在紧张地研究林肯给皮肯斯州长的这份便函。尽管南方同盟政府的国务卿罗伯特·图姆斯曾表示:“向萨姆特堡开火,就会揭开内战的序幕。这场内战将比世界上以往任何一场内战的规模都要大得多。我适时地向你提出劝告……你行动鲁莽,在捅一个从高山延伸到海洋的马蜂窝,无数马蜂虽然眼下毫无声息,但很快便会成群飞出螫死我们的”,戴维斯总统仍然坚持进攻萨姆特堡,时间和方法则由博雷加德将军敲定。

4月 10日,盛产煤、铁的工业大州——宾夕法尼亚州州长安德鲁·格·柯廷收到林肯的一封短笺:“我认为严阵以待的必要性有增无减。请密切注视时局的动向。”

4月11日,博雷加德将军特派一只小船到萨姆特堡,给他那西点军校炮兵科的得意门生安德森少校送去一份照会:“我奉同盟政府之命要求你们从萨姆特堡撤离,我们将为你和你部的撤离提供一切必要的方便。”安德森少校当即强硬复照:“我遗憾地通知你,我的荣誉感和我对我的政府的责任感,使我不能对你的要求惟命是从。”当少校把这份复照交付博雷加德的副官时,还加上一句:“先生们,即使你们不用炮火把我们轰成齑粉的话,我们在几天之内也会饿死的。”

博雷加德随后又派了四个人划了一只小船去萨姆特堡。午夜过后,他们交给安德森少校一份照会,声称如果对方确定一个具体的投降时刻,就可避免“无谓的流血”。少校立即召集部下商议对策。会议从午夜1点一直开到3点。凌晨3点15分,安德森作出了回复:“我真心实意地赞同你的避免无谓流血的愿望。我将在备有适当和必要的运输工具的条件下,于本月15日中午撤离萨姆特堡,在此期间,将不向你军开火,除非因对本堡或政府旗帜采取某种敌对行动而被迫开火……如果我在那时以前没有收到本政府制约性指令或新的供应品的话。”

5分钟不到,南方同盟军发出了一份书面照会,由副官切斯纳特送上,照会宣称:将在1小时后对萨姆特堡实施炮击。

果然,南方同盟军在4月12日整个白天和13日整个漆黑的雨夜,各种大小炮向萨姆特堡足足轰了33个小时,接连不断地打了 3000多发炮弹。尘雾、硝烟和气浪呛得守备军官兵几乎喘不过气来。最后连仅存的一块饼干也给吃光了,只好用腌肉充饥。

14日是星期天,安德森少校终于放弃了要塞,率领守军列队开出掩蔽所,高举国旗,擂响战鼓,还鸣枪50响,向国旗致敬。他们乘坐一条北方开来的救援船,往纽约港驶去。在战斗中他们仅损失了一名战友,那是在自己的一门大炮偶然爆炸中牺牲的。安德森少校把那面遍布弹痕的烧焦的国旗收藏入箱,作为历史的见证。

1861年4月14日(星期天),国旗刚在萨姆特堡降落下来,林肯便同进出白宫的参议员和众议员们磋商。这些国会议员们向总统保证,他们的人民将做政府的坚强后盾。林肯在同国会民主党领袖、资深参议员斯蒂文·阿尔诺德·道格拉斯在白宫讨论了这个四分五裂国家的困境。

后者一反同奴隶主妥协的立场,坚决支持林肯政府。在他于当年6月去世前的一个多月时间内,一直主张坚决镇压南方分裂联邦的叛乱行径。

林肯给道格拉斯看了他将在4月15日早晨发表的宣言全文。这份宣言实际上是一纸战争动员令,是内阁开会拟定的。宣言点了南卡罗来纳州、佐治亚州、亚拉巴马州、佛罗里达州、密西西比州、路易斯安那州和得克萨斯州的名,指出它们正在进行政府通过常规办法所“无法制止下去的十分强有力的纠合。”

“因此,我,合众国总统亚伯拉罕·林肯,现在根据宪法和法律授予我的权力,认为应当征召并特此征召合众国各州民兵,万人,以镇压上述纠合,并使法律得到彻底遵行。”

总统号召“全体忠诚的公民”来保卫全国的联邦和人民的政府,“清除那些早已令人发指的罪行”,号召新建的志愿兵应当夺回“从联邦夺走的”资产和一切军事设施。

道格拉斯看了总统的宣言后,表示将全力支持。他还进一步建议应征召20万军队,万人。

萨姆特堡的陷落,标志着美国一个时代的终结和另一个时代的肇始:舌战结束了,舆论统一了,真枪实弹的较量拉开了序幕。

1861年4月15日,已成为“林肯首次招募军人日”而载入了美国的史册。林肯的《宣言》,成了一块吸引全美群众的巨大磁铁。

人们涌向街头,涌向公共广场,涌进会议大厅,涌进神圣教堂。

数以千计的城镇和农村,像开了锅似的群情沸腾,民众纷纷集合,老兵高唱战歌,妇女组织起来支援打仗,姑娘行动起来送郎参军,各界人士都在为招募士兵和装备军队而进行募捐,筹集资金,照顾军属,教育或惩治不法分子。人们还经常聚集在一起,议论战争,讨论“总统下一步会怎么办?”

在各大城市,外国移民也闻风而动,组成了自己的军团:纽约的爱尔兰人组建了四个团;意大利人成立了加里波利①近卫军团;德意志人提供了好几个团的兵力;英籍居民也在招募英国志愿兵。

① 朱则培·加里波利 (1807—1882),意大利资产阶级革命家1848 年革命失败后流亡美国。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近卫军包括意大利人和其他多国移民。

新闻媒体也改变了腔调,支持联邦政府速战速决。作为强大实业界喉舌的《纽约先驱报》就发表了新见解:“实业界希望战争的时间短一点。越全力进行战争,战争结束得就越快。”

林肯途经纽约时,曾同一些百万富翁会晤或共进早餐。他们连同他们的律师也都主张开战。参议员道格拉斯更是到处游说,反复强调决一死战的必要。他在俄亥俄州的贝莱尔,在芝加哥的“伟格卫姆”大厦,在斯普林菲尔德的伊利诺伊州会上都大声疾呼,通向和平的最短捷径就是大张旗鼓、万众一心地准备打仗。一些废奴主义富翁,更是积极支持对奴隶主开战了。其中最突出的当推格里特·史密斯①。他曾把12万英亩的土地无偿地分给3000名黑人,他还为堪萨斯内战花掉 万美元,这次他又慷慨解囊,出钱装备一个黑人团,还把自己的独生儿子格林·史密斯送去参军,还要他坚持不领薪饷。

① 格里特·史密斯(1797—1874),纽约州大地主,从1835 年起就积极参加废奴运动,与美国反对奴隶制协会关系密切,对约翰·布朗的革命性斗争曾给予巨大资助。

与华盛顿联邦广场远隔千山万水的衣阿华州,也在积极响应总统的号召。当总统的信使通知该州州长塞缪尔·乔·柯克伍德招募一团人马时,州长开始时还有点犯难。想不到没几天工夫,来报名的人竟然有上十个团的兵力。柯克伍德州长兴高采烈地电告华盛顿,“兵员已齐备,望速运武器!”

与这些喜讯传出的同时,形势依然十分严峻,不容有丝毫的乐观。

1861年4月17日,弗吉尼亚州宣布脱离联邦。与此同时,该州的部队便开始行动,对哈帕斯渡口的合众国要塞和军火库实施突袭,因为从这里升起南方同盟政府的星杠旗,最能引人注目,好向北方示威,对振奋南方士气作用极大。此外,两万枝各种枪支被抢夺一空,被送去里士满作为战利品。两天之后,设在弗吉尼亚州诺福尼的合众国海军造船厂也受到威胁。为了不致被叛军虏获。该厂司令官便下令将价值3000万美元的船舰、枪支、弹药和各种作战物资付之一炬。

物资的重大损失固然令人痛心,但失去一个被司各脱将军认为“可抵5万人的司令官”——罗伯特·爱德华·李①,给联邦军后来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他是弗吉尼亚人,辞掉合众国军内的职务,放弃了他在阿林顿山庄那幢能俯瞰华盛顿的富丽堂皇的私邸,而去指挥弗吉尼亚州的部队。在罗伯特·爱·李辞去联邦军职之前,林肯政府邮电部长布莱尔的父亲老布莱尔曾走访过他,并告知他:“总统和陆军部长凯麦隆渴望把联邦军队交由他指挥”,遭到了拒绝。罗伯特·爱·李还致函尚在职的联邦陆军总司令司各脱将军,表示:“除了保卫我的家乡弗吉尼亚州外,我绝对不想再拔出我的宝剑了。”

① 罗伯特·爱德华·李(1807—1870),叛军重要将领,1859 年曾率领海军陆战队镇压约翰·布朗起义。内战爆发前担任第一骑兵团上校,内战爆发后曾担任弗吉尼亚州的叛军总指挥官等。

在接到林肯总统募兵名额的急电时,有些边界州的州长也发出了不同的声音。当时尚留在联邦内的蓄奴州肯塔基州州长比赖亚·马哥芬就明白无误地宣告:“肯塔基州不会为征服它的南方姊妹州这一罪恶目的提供一兵一卒。”同样,尚留在联邦内的另一蓄奴州密苏里州的州长克累本·杰克逊也恶狠狠地说:“在我看来,你(指林肯总统)的要求是违反宪法,带有非人道的革命目的,穷凶极恶的,所以不能遵命。”

由于通往北方的电报线路被切断,巴尔的摩电报局已经易手,落入脱离派的手中,致使一切消息都被封锁,加上桥梁横遭破坏,铁路陷于瘫痪,邮政业务一度中断,局势混乱到了极点。这种情况不能不反映到总统的内阁里来,有人便发出了不耐烦的怨怼。财政部长蔡斯一马当先,埋怨总统没有明确政策,“只有人云亦云的一般化见解,只有坐待时来运转的密考伯①式政策”。

① 此指英国著名作家狄更斯的小说《大卫·科波菲尔》中的主人公密考伯,一个始终耽于幻想,期望时来运转的乐天派人物。

这种说法当然毫无根据。事实上,从1861年4月14日萨姆特堡陷落的那一天起,林肯总统就在宵衣旰食,运筹帷幄,把总统大权独揽在手中,迅速采取了各项应变措施:

首先,根据正规军在布坎南执政时期被大批调派到遥远的印第安人居住的边境地区(如得克萨斯、犹他、新墨西哥、俄勒冈和华盛顿准州)去,首都防务空虚的事实,林肯于1861年4月15日发布扩大正规军、征集志愿兵的动员令,即总统《宣言》;

其次,针对南方同盟政府总统杰弗逊·戴维斯在蒙哥马利宣布该政府将授权加入同盟的船只捕捉合众国商船并颁发“捕船特许证”的情况,林肯于4月19日下令海军部增添19艘战舰,封锁南方的所有港口,切断他们的战略物资的供应;

第三,为了恢复邮电的畅通,林肯于4月20日下令北方各州警察局长于下午3时统一行动,查抄所有主要的电报局,把12个月来所有发报的原稿和收报的抄件统统没收;

第四,由于美国国会要休会到7月4日才复会,为了拯救国家于危难之中,总统在未经国会批准的情况下,采取“先斩后奏”的办法,从合众国国库弄到了几百万美元的战争拨款。此外,林肯还派出私人信使,把总计百万元的政府汇票经由惠林和匹兹堡一线带往纽约;第五,作好首都的备战工作,增调著名劲旅、精锐第七纽约团,下令罗德艾州州长通过水路向首都运送部队和枪支。万桶面粉,也作为军需品被接收过来。

国会复会后,迫于形势危急,不但没有抨击总统的违宪行动,反而通过决议宣布,总统就陆海军和民兵发布的一切通告和命令,采取的一切行动,都完全合法有效。

林肯后来也说:“形势迫使我作出抉择,是让政府马上垮台呢,还是坐视等待?在发生叛乱的情况下,我必须运用宪法授予我的广泛权力,努力去拯救它。”

当时,林肯总统的最大心病是首都防备空虚。守卫华盛顿的主力是从哥伦比亚特区招募来的30个连志愿兵,由查尔斯·斯通上校指挥。万名,早就被调往西部边境,在首都要再集中3000人马得好几个月。后来林肯描写那个星期的局势说道:“大量的枪支不知怎的竟不翼而飞,流入了南方各州,被用来反抗政府……联邦陆海军的军官们大批辞职,其中大部分都拿起了武器反抗政府。”

4月18日,532名宾夕法尼亚州志愿兵平安无事地通过了巴尔的摩。

这是响应林肯政府的征召、率先赶到华盛顿的卫戍部队。但第二天第六马萨诸塞团通过巴尔的摩市区换乘火车时,却遭到了一群同情南方的分子袭击。他们用石头、砖块和枪弹打他们,双方对峙的结果,有4名士兵和12名市民被击毙,负伤士兵17人。当天傍晚,该团士兵才到达首都,直接开赴国会大厦防守。国会大厦的大理石走廊上堆的尽是榴弹炮、滑膛枪、粮食等军需品。参议院会议厅里睡着第六马萨诸塞团的年轻战士,众议院里则睡的是宾夕法尼亚州的士兵。国会大厦的各条过道上,都有一道道用沙包、水泥桶、铁板等搭起的10英尺高的防御工事。

4月23日,首都运来了一批邮件和报纸。安德森及其萨姆特堡的守备部队抵达纽约,全市为这些英雄们的到来而欢声雷动。联邦广场举行了5万人的群众集会,为联邦热情欢呼。著名劲旅、精锐部队第七纽约团沿着百老汇大街,穿过两旁欢呼的民众,朝南面的华盛顿挺进。罗德艾兰州州长也通过水路正向华盛顿运送军队和枪支弹药。

由于交通被破坏,第七精锐纽约团和罗德艾兰州的援兵直到4月24日仍然没有到达。在国会大厦枕戈待旦的仍然是第六马萨诸塞团和宾夕法民亚的战士们。这时,第六马萨诸塞团在巴尔的摩街头冲突中负伤的官兵来白宫参观,对林肯总统作了短暂访问。林肯对他们的英勇无畏致以谢意,谈着谈着,语调变成了忧伤。他用嘲讽的口气对他们说道:“我不相信有什么北方。第七纽约团也只是个神话!在我们的国土上已不存在什么罗德艾兰州了,只有你们才是惟一的北方实体!”颓丧、怨愤之情溢于言表。

但是,任何天大的困难,在觉悟的人民群众面前都是可以被战胜的。

4月25日,第七精锐纽约团已在宾夕法尼亚大街上出现。紧接着,1200名罗德艾兰州的钢铁战士和另一批来自马萨诸塞州的 1200名劲旅也在首都大街上高唱着战歌齐步行进。短短几天,华盛顿市就调集了1万名守备部队,从而解除了人们的忧患,驱散了心头的乌云,大大增强了守护联邦政府的信心。事后林肯才查明,原来是马萨诸塞州的机车工人抢修了一台停在安纳波利斯的瘫痪了的机车,铺轨工人又自愿抢铺了那一地段的路轨,这才为北方疏通了运送兵员和补给的交通瓶颈。林肯这才感到华盛顿固若金汤了。

1861年5月底,南方同盟政府由于新接纳了阿肯色、北卡罗来纳、田纳西和得克萨斯四个州而阵势大为增强,随即将其首府由亚拉巴马州的蒙哥马利迁往弗吉尼亚州的里士满,以便向北方联邦政府采取先声夺人的战略攻势。

这时的南方同盟政府下辖11个州,拥有民众900万(内含390万奴隶)。北方的林肯政府形式上仍辖有23个州,2200万人。南方喊出的口号是“向华盛顿进军!”北方则针锋相对,宣传“向里士满进军!”南方的防御力量是一支10万人的军队,北方则通过庞大的招兵计划,已把陆军人数增至156861人,万人,因为1861年5月3日,林肯又发出通告,征召82 748名新兵以充实国防力量。

南方同盟政府的总统仍为杰弗逊·戴维斯。他和林肯都诞生于肯塔基州,比林青年长一岁。林肯幼年时被带往北方的自由区,而戴维斯则在襁褓中被送去了南方,因此带有明显的南方气质。他是密西西比州的棉花种植场主,毕业于西点军校,在“黑鹰战争”中任陆军中尉,后在墨西哥战争中负过伤,曾任国会参议员、皮尔斯政府中的陆军部长。戴维斯的政治野心大,对人冷酷无情,度量狭窄,睚眦必报。他缺乏驭众的能耐,但又自视甚高,不甘为人之下,更不愿像林肯有时表现的那样,让别人相信他们是在支配着他。

南方同盟政府的副总统为亚历山大·汉密尔顿·斯蒂文斯。这位前佐治亚州的国会众议员宣扬奴隶制是同盟的“基础”,黑人是人类的劣等种族。他在1861年3月21日在萨凡纳曾公开宣称:“黑白人种不能平等。奴隶从属优等人种是正常状态。我们的新政府就是要建立在这一伟大真理的基础上。我们的新政府乃世界历史上第一次建立在这个物质、哲学和道德的伟大真理之上的政府。”

里士满同盟政府的国务卿还是罗伯特·图姆斯,后来由内阁中的唯一犹太人、总检察长朱达·本杰明接替。本杰明是新奥尔良人,是戴维斯总统的少数心腹之一。

财政部长是当过律师、商人的克里斯托弗·古斯塔夫斯·梅明格,他是查尔斯顿公立学校制度的创始人。

海军部长是佛罗里达州的斯蒂芬·马洛里,曾任国会参议院海军事务委员会主席。

1861年5月,经南方同盟国会批准,凡欠联邦各州(除密苏里、衣阿华、马里兰、肯塔基等州及哥伦比亚特区外)债务的人,都应将所欠债款交给同盟国库。当时南方欠北方商人约 亿美元,其中欠纽约市的为 亿美元。

就在同一月,南方同盟军约500人用几门重炮就占领了距波托马克河下游8英里外的亚历山大里亚镇。林肯在白宫用望远镜都能看到南方同盟的旗帜在该镇上空飘场。

与此同对,到5月9日止,华盛顿已调集了2万军队,其中包括埃尔默·埃尔斯沃思上校和他在10天之内从纽约市消防队员中招募来的消防志愿兵团。

5月24日,从华盛顿派出了骑兵、工兵和步兵,跨过波托马克河上的大桥,向弗吉尼亚州推进。他们开始在数英里内的每个山头挖掘防御战壕,准备保卫被蓄奴州包围的方圆10英里的哥伦比亚特区。

埃尔斯沃思上校奉命率领消防志愿兵从水路去进攻只有1万人的亚历山大里亚镇,一艘单桅战舰则在他之前已到达该镇,并给镇上守军送去了最后通碟,限他们在一小时内撤离。那500名同盟军见后路已被另一密执安团切断,不得不同意撤退,因为腹背受敌,有招致全军覆没的危险。他们在乱放了几排枪后,便悄悄地撤走了。

埃尔斯沃思上校随后收复了亚历山大里亚镇。为了切断同南方的一切电讯联系,上校又率领一班士卒直扑电报局。当他们赶到马歇尔大楼门口,见房顶旗杆上仍残留着一杆脱离派的旗帜时,上校不由心头火起,猛力撞开大门,冲上三楼,又用梯子爬上了屋顶,硬是把那面旗子给扯了下来。可惜在他转身下楼时,却遭到了一名潜伏枪手的狙击,一颗大号铅弹穿透了上校的心脏,他当场即为联邦捐躯。

埃尔斯沃思的不幸牺牲,使林肯悲痛万分,甚至难过得哭了起来。

当天下午,林肯夫人亲临上校遗体停放的海军造船厂敬献了花圈。稍后,遗体涂抹了防腐剂,她又偕同总统一道来祭奠。林肯呜呜咽咽地说道: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难道非得这样牺牲不可吗?”林肯要求志愿兵 们把遗体抬到白宫去举行追悼仪式。这样一来,埃尔斯沃思便成了一名爱国英雄,他的先进事迹也广为传播,成了鼓舞年轻人踊跃参战、为联邦政府英勇献身的光辉典范。

1861年6月3日上午,斯蒂文·阿尔诺德·道格拉斯在芝加哥的“伟格卫姆”大厦向一大批群众发表演说,号召“每个美国公民在上帝面前都有责任集合在自己祖国国旗的周围”。回家后不久便病危去世。当天下午,他妻子还握着他的手,要他给孩子们留言,他只断断续续地说了句:“叫他们服从法律,拥护美国宪法。”在弥留之际,他特地留下最后一句遗言:“给总统拍电报,让军队勇往直前。”北方民主党人沉痛哀悼他们的党失去了一位领袖,共和党人也在这场危机中失去了一位肝胆相照、赤诚合作的好朋友。

道格拉斯经历了无数次的党派纷争和戏剧性事件。这个矮小粗壮的人之所以难能可贵,就在于他那48年的短暂生涯中,始终追求真理,并在他面对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敢于挺身而出,坚决支持他当年的政敌,共同携手合作,为稳定联邦政权而战斗,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其实,当南北双方就奴隶制问题由舌战转入兵戎相见的热战时,对每一个美利坚男女都是一次重大的考验:是拥护联邦,还是为南方同盟而战?人人都不能不在现实面前作出抉择。林肯总统一家也不能例外,尤其是林肯夫人的娘家,情况就更为复杂。

玛丽·托德·林肯的老家在肯塔基州的列克星敦。她有一个庞大的家系:大哥利瓦伊和异母妹妹格丽特·凯洛格拥护联邦,而她的弟弟乔治和另外三个异母兄弟缨尔、戴维和亚历山大都参加了南方同盟军。她还有三个异母妹夫还是同盟军的军官。例如玛丽·托德的小妹埃米莉的丈夫本·哈丁·赫尔姆就是一个典型,他是前肯塔基州州长的儿子,民主党人,曾在西点军校毕业。当时,他在北方的许多西点老同学都纷纷辞职,正准备离开首都去南方参军。赫尔姆接受林肯的邀请,来到白宫。

林肯亲切地接见了这位连襟。在赫尔姆离开白宫时,林肯交给了他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张联邦军少校委任状,说道:“赫尔姆,我有个东西给你。你仔细想想,再把你的个人打算告诉我。”过了不多久,赫尔姆给林肯作出了答复:他要追随他的一些西点老同学的后尘,去南方参加同盟军。

固守萨姆特堡的英雄少校罗伯特·安德森也是肯塔基州人。他曾经表示,如果南北发生战争,如果他的故乡肯塔基州也脱离联邦,他就要到欧洲去。肯塔基州后来宣布保持中立,但留在联邦内,慢慢地也就疏远了它南边的那些蓄奴州姊妹。后来罗伯特·安德森接受了林肯总统的准将委任,在辛辛那提设立了司令部,并竭力不让肯塔基州脱离联邦。

尽管该州经常遭到南方蓄奴州的辱骂,被斥为“犹豫不决,胆小怕事”。

当林肯宣布国会将于7月4日召开时,肯塔基州于6月选举国会议员,十个选区中有九个选出了反对脱离联邦的候选人,万张多数票。这样一来,肯塔基州就被联邦争取过来了。

作为南北军事通道的另一个蓄奴州——马里兰州,也在经历了一系列较量之后,才得以留在联邦之内。

原来,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市有一个力主脱离联邦的小集团,为首的是该市警察局长乔治·凯恩,成员是四名公认的脱离派警官和一个名叫约翰·梅里曼的人。由于这一小集团的兴风作浪,巴尔的摩市在1861年4月24日的选举中,候选人都是清一色的破坏国家完整统一的脱离派。

而有选举权的3万名市民中,只有9244人参加了投票,选出的人士都是马里兰州议会中的脱离派议员。两天之后,就召开了州议会。但议会开会的地点不是在脱离派占上风的巴尔的摩市,而是在拥护林肯政府的联邦小镇弗雷德里克,州长希克斯是倾向于联邦派的。

马里兰州议会组成了一个委员会去白宫会晤总统。他们在1861年5月6日的汇报中承认,这些议员在华盛顿受到了总统彬彬有礼的接待,他们双方对一些具体事件的看法虽然存在着分歧,但在某些重大原则问题上则观点一致。总统一方认为:“只要马里兰州不对联邦政府采取敌对态度,就没有必要对其交通要道实施全面的军事占领,也没有理由没收其公民财

这一期间,联邦在马里兰州首府安纳波利斯的驻军日益加强。5月期间,先后有30个团的兵力终于通过马里兰州进抵华盛顿。在安纳波利斯还建立了新的军区,军区司令为陆军准将本杰明·富·巴特勒。①① 本杰明·富·巴特勒 (1818—1893),联邦将领,属共和党激进派。内战开始,他率领马萨诸塞州志愿兵响应林肯号召,是最先到达华盛顿的部队之一。

5月13日,巴特勒率领1000名士兵开进巴尔的摩,在该市区周围的山头上建立了火力点,同时发布安民告示:“本军进驻本市,是为了使联邦的法律受到尊重和服从。”北方为巴特勒的这一壮举大声喝彩。

后来巴特勒被调离马里兰州,担任弗吉尼亚州门罗要塞的少将司令官。最初他并不理解总统委以重任的好心,还以为是工作中的差错,因而表示抗议。经过总统恳切的开导,巴特勒终于欣然上任了。

在门罗要塞,有数以百计的逃奴涌进巴特勒的兵营。巴特勒全部收容了这些价值6万美元的黑人男女,还发给了他们衣眼和口粮,安排部分身强力壮的黑人干活。他将这些黑人擅自处理,不让还给他们原先的主子,当作“禁运品”来对待。这就为解决逃奴法带来了曙光,从而为全国处理逃奴开创了先例。

对马里兰州脱离派打击最大的,是驻扎在巴尔的摩附近麦克亨利要塞的司令官乔治·卡德瓦拉德将军的镇压行动。5月25日凌晨,他无视“人身保护法”,也不顾家在巴尔的摩的联邦最高法院首席法官罗杰·布鲁克·坦尼的偏袒性斡旋,派兵把分裂主义分子约翰·梅里曼从家里的床上拖起来并抓走,带到麦克亨利要塞加以关押看守。不仅如此,6月27日拂晓,乔治·卡德瓦拉德将军又派兵把巴尔的摩市警察局长乔治·凯恩关进麦克亨利要塞。警察局长手下的四名得力干将便聚众鼓噪捣乱,把市区的警务人员全部解散,以此对驻军施加压力。7月1日,卡德瓦拉德将军干脆把这四名公认的脱离派警官也全给抓了起来,拘押在麦克亨利要塞中。这样一来,马里兰州那股脱离运动的浊流直到6月末才被明显地阻遏住。直到这时,新的火车运行时刻表才得以公布,铁路交通吃紧的状况才有所缓解。直到这时,马里兰州有六个选区的联邦主义者被选进了国会,而希克斯州长才顺利地招募到四个团的兵力,其中一部分人马留驻马里兰州境内,部分派去保卫首都。

首席法官坦尼为了偏袒“犯有叛国罪”,叫嚷“他的目的在于武装反抗政府”的约翰·梅里曼,竟然发出传票,命令卡德瓦拉德将军出庭,还要他把正在蹲大牢的“约翰·梅里曼也一并带来”。

卡德瓦拉德将军鄙夷地蔑视坦尼的传票令,派了一位参谋向坦尼宣读了将军的声明,指出梅里曼在一个用联邦武器装备的连队中任陆军中尉,而且毫不讳言他对联邦政府的敌意。李上校还传言:“将军还不得不进一步奉告你,是合众国总统正式授权他在这类情况下为了公共利益和安全而暂停 ‘人身保护法’的贯彻执行的。”经过反复交涉和多次起 诉,梅里曼都没有被保释出庭,卡德瓦拉德也没有遵照坦尼的命令行事。

首席法官于是大动肝火,向林肯总统告状,提醒总统不要知法犯法。

这一事件发生在五六月份。一时闹得沸反盈天,尽人皆知。

7月4日,林肯在致国会的咨文中,向全国公开了他对首席法官坦尼的答复,澄清了是非的迷雾:

“首次征兵之后不久,我认为有责任授权指挥官便宜行事,在适当情况下他们可根据其本人的判断,暂停执行 ‘人身保护法’所定权利; 易言之,他们不必拘泥于正常的法律程序与形式,对那些被认为危及公共安全的人可以及时逮捕并拘留。我认为这样做并未破坏法律,因为这宗案子属叛乱案。当前有人坚持这项判决的权力只属于国会,不属于总统。但宪法本身却并无明文规定,哪种机构或哪一个人才可以行使这项权力。”

总统在致国会的咨文中还回顾了萨姆特堡受到无端炮击,“甚至没等给养送到”就陷落的经过,咨文着重强调:“在所有共和国中,难道会有这种先天性的致命弱点吗?难道一个政府要么须得强大到限制自己人民的权利,要么须得弱小到不能维持一己生存吗?”林肯在咨文中还敦促国会“提供法律手段”,力争使这场内战“速战速决”,要求国会批准征兵40万,拨款4亿美元,以使“政府能全力作战”。林肯的话激起了国会大厅里阵阵雷鸣般的掌声。

7月4日国会开会时,人们普遍认为只是打一场短期内战。服役3个月的期限已经到了,于是第四宾夕法尼亚志愿团和第八纽约炮兵团便开始提出了退役的申请。

国会参议院批准了总统的各项任命,还通过了一项新的陆军法案,授予总统以处理军事问题的更大权力:可以征召3年期的50万志愿兵。

参众两院还提出了一项联合决议案,承认总统在4月宣战以来的紧急状态下所采取的超法律的一切专政措施合法有效。

1861年7月6日,陆军部长凯麦隆向林肯报告,应征的志愿兵已有64个团,万人,加上正规军1200人,正在华盛顿的周围集结待命。报告人还指出,万人。作为这支庞大军队最高统帅的林肯总统也豪情满怀地说道:“当前政府手中有一支如此庞大的军队,这是前所未有的。这支军队里的士兵,没有哪一个不是自觉自愿地站到自己岗位上来的。”

当时联邦军队中共有1108名军官,其中的387人都纷纷辞职,跑到南方同盟军去了。这些辞职不干的南方人中288人曾在西点军校受过训练,有些还是具有实战经验的将才。无怪乎林肯在致国会的咨文中不胜感慨地说道:“值得注意的是,在当前政府困难的时刻,虽说陆海军中那些受到信任和提拔的军官们大批辞职,对提携他们的人背信弃义,但却没听说过有一个普通陆军士兵或一个普通水兵叛逃。伟大的荣誉属于那些保持忠诚的军官们。然而在这一切之中,最大的荣誉和最重要的事实是全体普通陆军士兵和水兵的坚定一致性。就我所知,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成功地抵制了其司令官的叛国阴谋。这应该说是普通百姓的一种爱国本能。”

林肯在这里讴歌了普通一兵对祖国的忠诚。其实军官中也不乏赤胆忠心之士。威廉·薛尔曼①便是其中的一个。他去白宫接受总统的委任,却拒绝接受准将衔,宁肯以上校衔奔赴前线,说什么从上校干起要好一些。开始时林肯很不理解,甚至感到十分惊讶,继而纵声大笑起来。

① 威廉·提坎塞·薛尔曼 (1820—1891),联邦将领,1864 年3 月继格兰特任西线最高指挥官。1869 年继格兰特出任美国陆军总司令。

在国难深重的艰苦时刻,林肯及其内阁的日常公务浩繁,还要面对像潮水般涌来的各式各样的建议和错综复杂的部队调动。当时美国存在着五种兵役制,即正规军、服役3个月的志愿兵、州民兵,役期3年的志愿兵和边界州仍然保持中立的独立部队。当时,陆军总司令司各脱将军尚未退休,但已年过古稀(75岁),垂垂老朽,迟钝、浮肿和眩晕成了这位老将的苦恼包袱。所以,在众多的情况下,林肯和陆军部长凯麦隆便常常出于政治上和军事上的考虑而不得不直接发号施令,不限于跟司各脱将军商量而后行了。

林肯总统在瞬息万变的国际与国内局势中,至少抵制了两项似是而非的“建议”。

其一是,国务卿威廉·西华德仍然不断地向总统进言,似乎同英国宣战便可团结南方各脱离州,使之回到联邦的旧国旗之下。尽管英国维多利亚女王于1861年5月13日发表了一则声明,宣布“女王政府决定在美国敌对双方的战争中严守中立”。事实上,当时的英国首相帕麦斯顿及其内阁为了削弱和分裂美国,使之重新沦为大英帝国的殖民地,正在千方百计地寻找向美利坚合众国开战的借口。仅仅慑于英国的“民意”,帕麦斯顿才不敢公然承认南方同盟,也不敢把英国舰队借给它。

因此,林肯理所当然地否定了西华德的老调重弹,即用某种威胁的语调对英国政府讲话而不会有任何损害的谰言。

其二是,捕捉合众国商船的南方“杰弗逊·戴维斯号”船长和全体船员被北方舰队虏获,并在费城被判犯有海盗罪。按法律应处以绞刑,特提请林肯作最后裁决。这时南方同盟政府中的陆军部长宣称,假如林肯真个把该船船长和全体船员处以绞刑,他们也将严厉报复:用抽签法挑出关押在南方监狱中的同等数量的联邦军官,把他们送上绞刑架。南方政府的总统杰弗逊·戴维斯甚至点出了中签的13名联邦军官的姓名,作为以牙还牙的牺牲品。因此,林肯也当机立断,没有签发绞死船长和全体船员的决定。

对南方搞起的行动是应该称之为“脱离”还是应当斥之为“叛乱”,林肯有自己的独到见解。他严正指出,那些煽动这一行动的阴谋家是懂得“脱离”与“叛乱”两者之间的区别的。林肯说道:“他们心里明白,假如他们公然对抗人民强烈的高尚感情,便会寸步难行。所以他们一开始就心怀叵测地大肆欺骗,杜撰了巧妙的诡辩:说什么联邦的任何一个州都可以按照国家宪法的规定,合法地、和平地退出联邦,无须征得联邦或其他任何一个州的同意。他们还说什么,行使这一脱离权仅是为了伸张正义的事业,至于事业的正义与否,则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判定。这种脆弱的诡辩也未免太高明了,简直不值一驳。三十多年来,他们就一直这样把叛乱裹上了糖衣,拿来毒害那一地区的人心;结果是,他们在某一天纠集了一伙人上演了一出使本州脱离联邦的荒唐闹剧之后,才诱使许多善良之辈也愿意拿起武器反抗政府了。而在这一天之前,这些善良之辈本是不会跟着胡来的。而当他们看出这样做乃是勾销债务或达到其他自利等非法途径的最简易办法时,那么照其惯性原理,他们也定会闹内讧搞分裂的。”

5. 《解放黑奴宣言》

从1861年4月14日萨姆特堡陷落、内战爆发时起,经过七大战役,南北双方在军事上互有得失,其中北方失利较大。为了进一步地广泛动员群众,加速战争的胜利,林肯总统从1862年起即开始考虑采取重大措施,其中最主要的是发表《解放黑奴宣言》。

1862年夏,林肯总统在听取反奴隶制的牧师蒙丘尔·丹尼尔·康韦有关全国各地情况的汇报之后,曾经严肃地说道:“当解决奴隶制的时机到来时,我确信我一定会尽我的职责,哪怕付出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先生们,一定会有牺牲的。”

几个月之后,“解放奴隶制的时机到来”了。1863年1月1日被敲定为发布第二个《最后解放黑奴宣言》的日子。英国的一些报刊预言,宣言发表后,必将引起黑人奴隶的暴动,南方人民将惨遭屠杀,面临可怕的命运。

不少人都怀疑总统是否会如期发表这个文告,有的甚至认为林肯在1月1日只会撤销而不会发表它。街谈巷议的传说和连篇累牍的文章都表示要对林肯施加影响,予以鼓励和支持。

1862年12月的最后一个星期里,林肯老是在办公室里踱步,眉峰紧蹙。他对来访的国会众议员约翰·科沃德说道:

“这件事(按指发表《宣言》)我已酝酿成熟。我已经下定决心,这事非做不可。我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此外,别无他法能摆脱我们的困境。我的职责很明确,但在某些方面却又是挺伤脑筋的。我相信人民会理解,我这样做并非出于一时的冲动,而是希望争取更大的利益。”

1862年12月30日,林肯将宣言抄本分发给了每一个内阁成员。次日上午10时,内阁举行会议。西华德国务卿和韦尔斯海军部长建议作一些小的修改。蔡斯财政部长则力主宣布所有各州的奴隶一律获得自由,不该规定某些地区可以例外。蔡斯还带来了一份他本人草拟的宣言初稿,他还向林肯推荐采用这样的结尾:

“我真诚地相信这是一项正义的措施,它符合宪法的规定,是国家现状所必需的恪尽职责的措施。我祈求人类对之详加审鉴,上帝为之赐福。”

林肯认为这两句话很适当,便决定采纳。他只删掉了一个短语,加上了:“出于军事上的需要”而决定采取这一行动。

宣言规定下述地区将不宣布解放奴隶:田纳西州、密苏里州、肯塔基州、马里兰州和特拉华州4个未脱离联邦的边界蓄奴州;路易斯安那州的13个县级教区和弗吉尼亚州诺福克周围的一些县。

内阁会议开完,林肯用了一整天的时间重新抄写了宣言的全文,然后再交给国务院正式誊清。

1863年1月1日上午,总统主持了元旦例行招待会,同政府和陆海军中的高级文武官员以及各国外交使团的成员一一握手,持续了3个小时。

元旦下午,西华德和他的儿子弗雷德里克带着林肯亲自起草的《解放黑奴宣言》文本来到白宫。作为一份完整的文件,总统必须在上面签字。在签字之前,林肯不胜感慨地说道:

“在我的一生中,我还从来没有像在这个文件上签名这样更加确信自己做得对。但我从上午9时起就一直在接见客人,同他们握手,弄得我手臂僵硬麻木。现在这个签字将被人们仔细察看,如果他们察出我的手有点颤抖,他们就会说: ‘他有点后悔了’,但无论如何,这个字总 是要签的。”

说罢,林肯便小心翼翼地在《解放黑奴宣言》下边签上了“亚伯拉罕·林肯”的字样。结果大出他本人和围观者的意外,这只当天被几千人使劲握过的手写下的字,竟然工力遒劲,笔画清晰,接着国务卿西华德也签了名,盖上了玉玺。随后文件便存进了国务院的档案库中。 《解 放黑奴宣言》作为一份质朴审慎的历史性文件在发表之后,立即成为有巨大轰动效应的新闻,在当天和那个月里,通过各种媒体和书信传遍了全世界,成为亿万人的关注焦点。

以下是《解放黑奴宣言》的全文:

美利坚合众国总统宣言

合众国总统曾在公元1862年9月22日发表了一项宣言,其部分内容如下:

从1863年1月1日起,凡居住在当时尚在反叛合众国的任何一州内或一州指明地区内作为奴隶被占有的人,均须在那时及其后永远获得自由;合众国政府行政部门,包括陆海军当局,将承认并维护这些人的自由,当这些人或他们中的任何人可能为自己的实际自由作出相关努力时,不采取任何压制他们的行动。

行政首脑将于上述的1月1日,以公告指明哪些州或哪些州的哪些地区的居民那时尚在反叛合众国(如果有的话);在那一天,任何一个州或该州居民在合众国国会中有由大多数合法选民参加的选举所选出的国会议员忠实地代表他们,这种事实如无强有力的反证,则将被视为该州及其居民没有反叛合众国的确凿证据。

因此,我——合众国总统亚伯拉罕·林肯,今依宪法赋予的权力,在现今武装反叛政府时期担任合众国政府陆海军总司令,作为戡乱而采取的必要和适当的军事措施,特于今天——1863年1月1日,即上述《初步解放黑奴宣言》颁布100天之后,在符合本人意愿的情况下,指明那些今日正在反叛合众国的州和州内的部分地区如下:

阿肯色、得克萨斯、路易斯安那(除圣伯纳德、普莱克明斯、杰菲逊、圣约翰、圣查尔斯、圣詹姆斯、阿森松、阿森姆松、特雷本、拉福什、圣玛丽、圣马丁与奥尔良诸城镇教区以及新奥尔良市外)、密西西比、阿拉巴马、佛罗里达、佐治亚、南卡罗来纳、北卡罗来纳和弗吉尼亚(除定名为西弗吉尼亚的48个县和伯克利、阿康马克、北安普顿、伊丽莎白市、约克、安妮公主市、诺福克等县,以及朴次茅斯和诺福克两市外)。

对上述各地以外的区域,目前仍严格维持本宣言颁布之前的原有状况。

为了上述目的,我依据职权,正式命令并宣布:凡在上述各州及区域内所有被视作奴隶的人,从现在起永远获得自由;合众国政府包括陆海军当局将承认并维护他们的自由。

我同时责成这些被宣布获得自由的人,除非出于必要的自卫,不得有任何暴力行为;我劝告他们,在一切允许的情况下,他们应当忠实地为合理的工资而劳动。

我特此宣布并声明,凡条件适合者将被吸收加入合众国的武装部队,参与守卫堡垒、据点、兵站和其他地方,以及在上述武装部队的各种舰只上服役。

我真诚地相信这是一项正义的措施,它符合宪法的规定,出于军事上的需要。

我祈求人类对之详加审鉴,上帝为之赐福。

亚伯拉罕·林肯

宣言登报之后,立即受到国内外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和全力支持。

匹兹堡、布法罗和波士顿都鸣放礼炮100响以示庆贺。在北方的一些城市里,人们通宵达旦地举行集会,尽情歌唱,欢笑,祈祷,黑人群众都在兴高采烈地迎接新的曙光。

朗弗罗① 在1863年《宣言》发表的同一天写道:“这是一个伟大的日子,总统解放叛乱州奴隶的宣言生效了。这个充满了灿烂阳光的美好日子,在月光如水的宁静之夜中结束。愿它成为一个象征祥和的吉日。”

① 亨利·沃兹沃思·朗弗罗(1807—1882),著名美国诗人,毕生反对奴隶制。

美驻英公使查·弗·亚当斯的儿子兼秘书亨利·亚当斯在伦敦写道:

“《解放黑奴宣言》在这里为我们所起的作用,比我们先前所取得的全部胜利和我们全部外交活动所起的作用都要大。它正在英国各地引起了有利于我们的几乎是震撼性的强烈反响。”

伦敦和曼彻斯特等城市的工人组织曾致函林肯总统,向他表达了全力支持的承诺,向他伸出了友谊之手。作为回报,林肯也写了《致伦敦工人》和《致曼彻斯特工人》的两封公开信。信中写道:“我知道曼彻斯特和整个欧洲工人在这场危机中不得不忍受痛苦,为此我深感悲伤……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禁认为你们在这个问题上所表现的坚决态度,是任何时代、任何国家都不曾有过的最崇高的基督英雄主义的一个例证。”

在新闻媒体同声喝彩声中,也夹杂着一些不协调门甚至是歇斯底里的叫嚣。伦敦《泰晤士报》和美国国内反联邦政府的报刊一般都赞同《纽约先驱报》的话:“在他的法令能达到的地方,宣言对奴隶制度毫无触动;而在他的法令达不到的地方,他却宣布解放奴隶。人权拥护者对这种差异感到费解。”

《里士满观察家报》作为南方同盟的喉舌,把宣言说成是“在美国历史上最骇人听闻的政治罪行和最愚不可及的政治错误”,声称其目的在于激起“奴隶暴动”,使“南方人民如今只能在胜利与死亡之间作出选择了”。南方奴隶主们充分意识到,宣言不仅动摇了他们的统治基础,而且将以武力从他们手中无偿地夺走总数约390余万黑人奴隶,约合30亿美元的财产。因为奴隶在奴隶主和种植场主的眼里,一直是列入牛、马、骡之类的牲畜来估算其价值的。

尽管 《解放黑奴宣言》给了南方同盟以沉重的打击和极大的震撼, 使内战形势从此向有利于北方转化,但因为它没有明确宣布废除奴隶制度,也没有规定给予黑人以土地,所以,一些废奴主义者和反奴隶制的极端分子仍不满足。有的说宣言太温和了,应当更彻底、更坚决一些;有的则走得更远,如众议院共和党激进派领袖、与萨姆纳一起倡导成立国会战争指导委员会的撒迪厄斯·史蒂文斯就是一个性格执拗、浑身带刺的人。他主张把南方的统治者斩尽杀绝,或永远驱逐出境,给每个黑人分配40英亩土地和一头骡子。他宣称:“战争一爆发,我就主张武装黑人,武装叛乱分子的奴隶,作为消灭这些叛乱分子的惟一措施,此外,任何途径都是行不通的。”史蒂文斯还预言,国会的议员先生们不出两年,就会接受他的观点,“他们会发现,他们必须把现在脱离联邦的各州当作被征服的省份来对待,把新移民迁去定居,而把目前这些叛乱分子作为被流放者驱逐出境,他们都是一些死心塌地、能量很大、善于伪装的家伙,除了采用彻底消灭、流放或饿死的手段外,没有别的办法能迫使他们向联邦政府投降。”

随着联邦军队的逐步向南推进,密苏里州、弗吉尼亚州、田纳西州和北卡罗来纳州的一些地区又出现了联邦的旗帜,涌现出新的统治人物。安德鲁·约翰逊辞去了国会参议员和战争指导委员会委员职务,被任命为田纳西州的军管州长,并打算招募一支黑人军队。林肯对此深表赞同,高兴地对他说道:“只要密西西比河畔一出现5万名武装起来并经过训练的黑人士兵,这场叛乱便会立即平息下去。”

安德鲁·约翰逊是为数不多的来自南方的联邦主义者,他那效忠林肯政府的慷慨激昂的演说一度风靡田纳西州。林肯希望能在南方各州中找到10%的人宣誓效忠联邦,以便为今后的重建工作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于是,“林肯的10%计划”便由此响震全美国。

林肯在排除极端的主和派和激进的废奴派的干扰的同时,也促使征召黑人从军的反对声浪日趋消退。原因是多方面的:

一是黑人以其英勇善战赢得了各方的赞誉。1863年5月27日,路易斯安那州的两个黑人团队首次参战,进攻维克斯堡南面的赫德森港。原先进攻该港的密执安、纽约、马萨诸塞等州的白人团队都被同盟军的猛烈炮火击退。当换上黑人团队后,尽管黑人士兵也伤亡了 2/3,但他们仍不怕牺牲,继续顽强地坚持战斗。经过连续多次的冲锋,终于攻入了敌军阵地。同年6月9日,《纽约每日论坛报》对这次黑人的初战告捷大加赞扬:“在这次意味着光荣胜利的血战中,战场上对黑人部队的态度起了根本性变化。”后来那次战斗由于没有得到及时增援,黑人团队又奉命撤出。撤退时他们的司令官潘因将军在敌军的工事前中弹倒下。

部队撤出战斗区才半英里远,发现司令官不在,有人号召志愿者冲回去把将军救回来。这时黑人团中的16名战士立即挺身而出,他们分成四个小组,返身冲往敌阵。最后他们终于把将军的尸体抢了回来,尽管付出了14名战士的生命代价,幸存的两名黑人士兵毕竟载誉归返。

二是招募黑人军队这项决策从一个侧面沉重地打击了南方同盟。

1863年上半年,数以千计的黑人应征入伍。南方墨西哥湾军区的班克斯陆军少将下令组建18个黑人团,每团500人,号称“非洲军”。1863年5月,陆军部正式成立一个新的黑人征兵局,因为那年的3月,陆军部副官署署长洛伦佐·托马斯自密西西比河下游区发回了一个报告,说南方同盟政府已经把他们一切可以利用的战斗人员都投入了战场。他们留在后方的都是一些奴隶,专事生产军需品。托马斯在报告中还提到他对两个师的联邦官兵发表的演说:“政府已经决定征召黑人参军,夺走敌人的黑奴,从而迫使他们从战场上遣返白人士兵去耕作抛荒的土地。

他们不这样做,前方军队就会挨饿。”托马斯最后报告说,人们现在对武装黑人的信心增强了。1863年8月底,格兰特也致函林肯总统,说武装黑人的这一举措从根本上削弱了敌人,使我军实力得到了相应增强。

因此,这位民主党主战派、西线军事指挥官最后表示:“我最坚决地赞成推行这一政策。”

三是到了1862年夏季,美国国内“形势每况愈下”,“按照原先采取的方针,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简直无路可走了”,因而“不得不改变策略,否则就要满盘皆输了”。

林肯所说的“改变策略”,就是发布《解放黑奴宣言》。他在1862年9月22日发出警告说,如果叛乱诸州在1863年元旦之前不重新回到联邦来,他就要发布命令,解放全部奴隶。限期到了,而南北战争仍然不止。他于是发布了《解放黑奴宣言》,并进而征召黑人参军。美国著名诗人,奴隶制反对者亨利·沃兹沃思·朗费罗在他1863年5月28日的日记中记下了他那波士顿之行和亲眼目睹的个人观感。他写道:“我看到了第一个黑人团队走过比肯大街。真是一个令人兴奋的场面,像梦境似的有几分浪漫,又有几分神奇。北方终于同意让黑人为自由而战了。”

在为自由而战中,涌现出了一些卓越的黑人领袖。他们具有远见卓识和坚忍不拔的特点,而且还掌握了必要的斗争艺术。逃亡奴隶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①堪称其中的佼佼者。

① 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1817—1895),黑人废奴运动的著名领袖之一,又是演说家和作家,当过奴隶,1838 年由马里兰州逃到北方当造船接缝工。内战时期积极活动,主张解放和武装黑人、反对奴隶主叛乱、争取黑人平等权利。

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是个混血儿,出生于马里兰州,母亲是个黑奴,父亲则是白人。他从小就在种植场当奴隶,寒冬腊月连鞋袜也穿不上。长大成人后,他的体格特别强健,在造船厂当过接缝工,还学会了读书识字。一天,他带上一张自由黑人借给他的身份证,化装成一个身着红衬衣的海员,乘上火车溜出了巴尔的摩。道格拉斯在同废奴主义者接上头后,由后者出资把他送到了新贝德福,在那里又干起了他的老行当——造船接缝工。

奴隶制的反对者发现他很有口才,于是就派他去各个城市发表演说,控诉他当奴隶的苦难经历。道格拉斯把马里兰州的一个自由女黑人请来北方,后来他们便在纽约州的罗彻斯特结成了连理。他们家的地下室里一度收容过11名逃亡黑奴。原先道格拉斯属于葛利逊①派,后因该派反对使用武力,也反对采取政治行动,而且主张南北两方分离,他就跟葛利逊分道扬镳了。道格拉斯当年曾和约翰·布朗合计在南方山区建立以白人为核心的一支小型奴隶武装,逐步扩大奴隶起义的规模,直到最后赢得自由。当林肯总统授权马萨诸塞州州长约翰·阿尔比恩·安德鲁组建两个黑人团时,道格拉斯便积极活动,筹组了第五十四和第五十五马萨诸塞黑人团,而且把自已的两个儿子也送去参加了第五十四团。该团在1863年7月18日进攻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的瓦格纳堡垒时,有几百名黑人士兵和他们的白人上校指挥官①一起牺牲了。据南卡罗来纳州传出的消息说,这个白人上校尸体的四周“围着一层又一层的黑鬼尸体”。

① 威廉·劳埃德·葛利逊 (1805—1879),废奴运动中的温和派领袖,废奴主义周刊《解放者报》创办人兼主编,美国反奴隶制协会的创始人,曾任该协会主席。

① 此指罗伯特·古尔德·肖 (1837—1863),北部自由州组成的第一个黑人团——第五十四马萨诸塞团的上校团长,波士顿人,在攻打查尔斯顿港口摩里斯岛上的据点时中弹倒下,还高呼:“冲啊!”

6. 诚实的亚伯

1863年6月的一天,参议员波默罗伊把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带进了林肯在白宫的办公室,把他介绍给了总统。道格拉斯后来回忆说:“林肯先生一听到我的名字,脸上立即绽露出了笑容。他伸过手来,向我表示欢迎。”道格拉斯开始作自我介绍,并说明了来意。林肯忙打断他的话茬,说道:“我知道你是谁,道格拉斯先生。西华德先生已经把你的情况全都告诉我了。见到你我很高兴,请坐吧!”

道格拉斯——林肯会谈主要涉及四个方面的问题:

一是关于把黑人移植到国外的问题。道格拉斯坦诚地指出,这种移植政策是绝对错误的。“除非黑人在美国受到尊重,否则他们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决不可能受到尊重”。林肯耐心地听着,不答一句腔,神情显得异常肃穆,甚至有点焦虑不安。

二是黑人和白人士兵应领取同等薪饷的问题。总统的意见大致是:

黑人参军的本身即系斗争的一大胜利;人们还怀疑黑人参军此举是否明智,因为招收黑人当兵是对公众成见的极大触犯;黑人自愿服兵役应当是无条件的,因为黑人比白人更应该当兵;目前黑人士兵的薪饷不如白人士兵,这是事实,但看来却是一种必要的让步,好为他们的入伍扫清道路,不过最终他们定会得到同白人一样的薪饷的。

三是黑人俘虏与白人俘虏应予同等对待的问题。道格拉斯提出黑人与白人俘虏应享有同等保护,随时按同等条件交换。在谈到一旦发生枪毙或绞死黑人俘虏的事件,就要予以报复时,总统的答复是:这是个较为复杂的难题;报复是一种可怕的手段,一旦诉诸报复,便会冤冤相报,无止无休;如果抓到杀害黑人士兵的敌军刽子手,那事情倒是好办;但因一些人犯罪而去绞死另一些无辜者,这种想法同他的思想感情的确格格不入。道格拉斯事后表示:“我从他的这些话里所听到的,与其说是一个具有钢铁意志的战士和美国陆海军最高统帅,毋宁说是一个软心肠的善良长者。虽说我并不同意他的见解,但我却不得不对他的高尚情怀肃然起敬。”

四是正确对待战功卓著的黑人士兵问题。道格拉斯又提出对黑人士兵和白人士兵应一视同仁,作战有功都应享受同等的奖励和提升时,总统觉得这一点并不那么难办。不过,他却没有作出任何明确的承诺,只表示如果陆军部长把对黑人士兵任何一级军官的委任状交给他,他将统统予以签署。道格拉斯后来也说:“虽然我并不那么完全满意他的说法,但我对总统的为人和对这次具有启发教育意义的接触感到极为满意,因此我决心继续从事招兵工作。”

林肯同道格拉斯的会谈临近尾声时,他们还讨论了关于鼓动叛乱州的奴隶到联邦防线这边来的具体方法。因为北方日益增长的反战情绪,尤其是反对把这场内战曲解为废奴之战,使林肯深感忧虑。他担心有人会把和平强行加到他的头上,从而使大批尚未跑到联邦防线这边来的人会仍然处于奴隶制的重压之下。如果真的出现了那种强加的和平,他希望在此之前能充分发挥《解放黑奴宣言》的作用。总统无限深情地说道:

“奴隶们没有像我原先期待的那样迅速、成批地跑到我们这边。”道格 拉斯说是奴隶主在从中作梗,千方百计地封锁消息,不让奴隶们知道《解放黑奴宣言》。林肯听了,便要他想方设法使他们了解《解放黑奴宣言》,并把他们带到联邦军这边来。

道格拉斯事后总结了这次会谈成果,说道:“他的这些话表达了他从道义上反对奴隶制的坚定信念,这比我见到的他在以往所有讲演或文章中所表达的信念都要深刻。我怀着极大的兴趣和极为满意的心情听了他所说的话。在他的建议之下,我同意着手建立一支由黑人组成的敌后工作队。他们的任务是参照过去约翰·布朗原定的计划,越过我军防线,深入到叛乱州去宣传有关《解放黑奴宣言》的内容,并鼓动奴隶们逃到我们这边来。”

道格拉斯还忆起他们谈话过程中的一段小插曲。林肯曾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那个一直在猛烈抨击我的菲力浦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等道格拉斯回答,便随即补上一句:“没啥,告诉他继续这样做得了。让他促使人们心甘情愿地去为解放奴隶而奋斗吧,我一定会跟这些人并肩前进的。”

1863年12月,美国反奴隶制协会在费城举行年会。会上通过了一些决议,请求国会“修改宪法,以使奴隶制在合众国境内永远被禁止”。

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也出席了那次年会,并应全场听众的请求发表了即席讲话。他首先强调这次大会不仅要总结过去奴隶解放的斗争,还要提高黑人的社会地位,向那些公然拒绝给予黑人选举权的人发出挑战。他举出黑人在费城不能平安无事地乘坐公共车辆为例,说明“用一只手砸碎这些奴隶的枷锁,又用另一只手剥夺他们的选举权,把它拱手送给他们的那些参加叛乱的主人”,只能是对奴隶的嘲弄。他接着便单刀直入:“我不愿听那些诬蔑黑人卑贱和无知的奇谈怪论。假如一个黑人因懂得的知识太多而被绞死,那他必然懂得民主;假如一个黑人能识别诚实人和盗贼,那他必然比我们的一些白人选民还要高明;假如一个黑人懂得拿起武器去保卫这个政府,挺起胸膛去抵挡叛军的猛烈炮火,那他就必然懂得投票。”

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结合前几年他还不能安全进入马里兰州和华盛顿一事,畅谈了他晋见林肯总统的内心感受。他说道:

“现在我能够到那里去了,我已经在那里见到总统了。你们当时不在场,也许你们会乐于了解合众国总统是怎样在白宫接见一个黑人的。”

“我愿意告诉你们他是怎样接见我的,就像你们见过的一位有身份的人会晤另一位有身份的人那样。 〔热烈鼓掌〕我告诉你们,我感到自 己在那里简直太神气了!”〔全场大笑〕

“现在你们想要知道他留给我的是些什么印象吗?这正是我要告诉你们的。他留给我的印象正如你们每个人习惯称呼他的那样,是一个诚实人。 〔热烈掌声〕他的真挚,他对祖国的忠诚,以及他为把祖国从水 深火热中拯救出来的决心,在刚见面时就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这是我从未遇到过的。” 〔掌声不息〕

“我认为他所给予我的荣誉超过了我应该得到的——他告诉我,他看到了在报上转载的我在纽约发表的一篇简短的演说。我在那篇演说中谈到,假如要我就当前政治、军事形势中最令人悲伤和失望的东西发表意见,我就会说,那不是陆海军在战场上所受的种种灾难和挫败,而是合众国总统执行的迟缓、犹豫和动摇的政策。总统对我说: ‘道格拉斯先生,人们常常指责我迟缓,但要知道,一旦我采取了某一立场,就永远不会从这一立场上后退的。’” 〔又是一片掌声〕 “在我看来,这是我们会见中他所谈到的最重要的一点。我告诉他,他在宣布黑人士兵和俘虏应该同白人士兵和俘虏得到同样保护的问题上有点迟缓。他说,需要大声疾呼使全国都同意这一点。当他感到全国还没有为此做好准备时,他在这个问题上是犹豫的。”

“他说,需要做些准备工作,现在,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他接着说道: ‘道格拉斯先生,记住这一点;记住米利肯湾、①赫德森港和瓦格 纳堡垒都是最近发生的事件;记住这些事件都是十分必要的,它们为我宣布你所说的这个问题铺平了道路。’”

① 此指1863 年6 月6 日1000 名黑人士兵防守密西西比河米利肯湾的第二次参战,第一次参战是指同年5月27 日两个黑人团队进攻维克斯堡南面的赫德森港的战斗。

“我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我由此得出了一个结论:尽管亚伯拉罕·林肯是集伟大、明智和雄辩于一身,他还是不会以伟大的亚伯拉罕、明智的亚伯拉罕和雄辩的亚伯拉罕这类称号名垂青史的,如果这个国家得救的话,他将以诚实的亚伯拉罕名垂青史。 〔热烈掌声〕他将以这个 称号流传下去,将和华盛顿的名字并列地写在我们这个辽阔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而不至于贬损后者。” 〔掌声骤起〕 “但是,在当前这一时刻能拯救我们的不是船长,而是全体船员;不是亚伯拉罕·林肯,而是总统宝座后面的力量,这个力量比总统宝座本身更伟大。你们和我,我们大家都已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在全国形势的利导下,林肯总统终于采取了以牙还牙的政策,发布了一道命令:“南方同盟如违反战争法杀害一名联邦士兵,联邦政府将同样处死一名叛国士兵作为报复。”这道命令是针对同盟国会5月通过的一项决议所作出的回答。该决议宣称,凡指挥黑人士兵反对同盟军的每个白人军官均视为鼓动奴隶起义,“被俘后一律处决或交由法庭惩处”。

黑人解放犹如冲决堤坝的洪水,其势锐不可当,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林肯在广受信任和感戴的同时,也遭到蓄奴派和“铜头蛇”之流的恶毒攻击,尤其是他于1863年元旦发布《解放黑奴宣言》之后。

一些反对林肯政府的文人墨客和报刊编辑们抗议林肯一再对黑人称呼升级:1859年林肯称他们是“黑人”,1860年称之为“有色人种”,1861年称为“智慧型禁运品”,而1862年则称为“非洲血统的自由美国人”。

1863年3月份,《芝加哥时报》一马当先,散布了“弹劾”总统的舆论:“下次国会开会时将对总统进行弹劾”;“总统所犯的罪行罄竹难书,人们有足够的理由对他进行弹劾”;“每个真正的爱国者在获悉总统将受惩办时,定会欢欣鼓舞”。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无独有偶,俄亥俄州哥伦布市的 《危机报》周报也在其社论中发表 了长篇反战言论。该报主编兼老板萨姆·梅达里一贯认定林肯的言行从头到脚一错到底。他写道:“假如亚伯拉罕·林肯及其一伙官贼们就是政府的话,那就请这么一个政府尽快滚蛋。这不失为是一爱国举动,难道不是这样吗?”

的确,在1863年元旦前后,华盛顿潜流着一股弹劾林肯的秘密活动。

民主、共和两党中都有人与总统为敌,还有一些反动分子妄图通过对总统的弹劾制造混乱,然后浑水摸鱼,乱中夺权,使战争进行不下去,并恢复人身保护法。当这个酝酿中的阴谋流产后很久,原林肯政府中的首任陆军部长西蒙·凯麦隆对来访的 《纽约时报》记者霍尔德·卡罗尔谈 到了这一事实。他说道:“毫无疑问,在1862年底和1863年初的确存在着一个想把林肯总统撵出白宫的秘密活动……一些最显赫的人物曾邀我去华盛顿共商国是……我一到首都,就发现他们的意图所在是设法弹劾总统,把他赶出白宫……他们征求我的意见,我对他们说,干预政府无疑是发疯。”

此外,当时还有种种传言,说什么白宫中暗藏着一名南方女间谍。

言外之意是指责林肯总统的夫人玛丽·托德·林肯不忠于联邦。谣言鼎沸,甚嚣尘上。一天上午,国会战争指导委员会中的参议员们特地举行了一次秘密性集会,专门审议有关林肯夫人背叛联邦的检举揭发报告。

会议刚刚开始,亚伯拉罕·林肯突然闯进了会议室,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参议员们的面前,与会者再也没有比这更使他们感到惶恐不安的了。与会者之一描述现场的情景时说道:“在会议桌子的另一头,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孤零零地站着,手里拎着一顶帽子,他正是亚伯拉罕·林肯。他的眼神像死人般的凄惨,明显地流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完全孤立之感。这时,没有一个人说话,因为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们事先并没有邀请总统出席这次会议,谁也没料到他会知道我们将审议有关检举揭发的材料。要是这些材料属实,那白宫的总统一家便难逃叛国罪了。”

少时,这位不速之客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用一种凄凄切切的声调徐徐说道:“我,亚伯拉罕·林肯,合众国总统,完全自愿地到参议院本委员会面前声明:就我所知,关于我家庭成员有叛国通敌行为的消息是不真实的。”林肯在说完这一证词后,便像来时那样悄然离去。那位与会者继续写道:“我们大家面面相觑。过了好一阵儿,大伙儿都心照不宣,一句话也没说便同意不再讨论有关总统夫人出卖联邦的谣传了。

我们都深受感动,决定立即休会。”

那一时期,林肯默默地忍受着一种枯燥、倦怠的痛苦,不少人还误以为他缺乏感情呢。一次,《汤姆叔叔的小屋》的作者斯托夫人①曾去白宫拜会总统。当时林肯曾张开双手欢迎她,说道:“哟,你就是撰写那本引起这次大战一书的女作家!”

① 哈里特·伊丽莎白·比彻·斯托(1811—1896),美国反奴隶制的女作家,她的著名小说《汤姆叔叔的小屋》揭露了美国黑人在奴隶主的残暴统治下的非人生活。该书于1852 年3 月出版后曾风靡一时,对美国反奴隶制运动起到了一定推动作用,但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和感伤情调。

在那次会晤中,林肯谈到了战争,不由愀然动容,说道:“不管战争怎样了结,我觉得战后我是活不了多久的。”两年不到,他的话就不幸被言中!

总统在日理万机的繁忙间隙,总忘不了与劳动人民的联系,这已成了他的日常习惯。一次,林肯搭乘“日光号”轮船,正好碰上下雨。他站在甲板上让雨淋得透湿。几个船员拿来一块防水帆布给他遮雨,他却坚持不要。在大雨滂沱中总统同所有的船员一一握手,最后是一个满身油污、手脸尽是煤烟灰的加煤工人。总统向这个工人伸出了手,谁知对方却说道:“先生,我的手太脏,不便跟你握手,但我却是船上最敬重你的人。”总统大声说道:“把你的手伸过来吧!你的手是为联邦加煤弄黑的。”又一次,总统搭乘“巴尔的摩—俄亥俄”火车,一个列车员满怀兴致地问林肯:“你为什么老爱跟火车司机和加煤工人握手?他们的手尽是油污,又沾满了煤灰。”总统含笑答道:“这些脏物是可以洗掉的,凡在我面前开道的人,我总爱同他们认识,加深彼此的了解。”

1863年2月通过了全国银行法,为联邦筹集了作战资金,它是财政部长蔡斯倡导,又是在总统大力赞助下的一种取得货币以支付战争费用的手段。它要求银行家、公债持有者和拥有现金和物资的商业集团通力合作,以保持货币的稳定。根据全国银行法,凡五人以上的群体,又拥有五万美元以上的资本,就可以合股开设一家银行。而当时的银行资本家是有利可图的。伊利诺伊州有一位林肯的老朋友,他在老家也根据全国银行法开办了一家银行。他写信给林肯表示愿意送一些股票给他,林肯回信婉谢,说他觉得拥有一家可靠的银行股票的确是一件可喜的事,但作为一国至尊的总统,他不应该从他的政府所通过的法律中去捞取好处。那位银行家不由肃然起敬,说道:“看来他是想要两袖清风,不与任何垢病沾边。”

林肯待己严,对工作一丝不苟,更憎恶繁文缛节和废话连篇的公文。

一次,国会调查委员会研拟了一份关于新式大炮的报告送呈林肯总统审阅。总统看后,不得要领,不由喟然长叹:“我得再活一辈子才看得完这份报告。调查委员会为什么不能写得简明扼要一些。让人一目了然呢?

倘若我派人去买马,我想要他告知我的是马的牙齿有多少,而并不要他告诉我马的尾巴上有多少根毛啊!”

7. 1863年的国情咨文

1863年12月8日,总统向国会发表他的年度国情咨文。咨文首先回顾一年来合众国在经济和外交方面的成就:农业上的“五谷丰登”;全国银行法的实施已带来了显著效益、军队能按时领到薪饷了,这是对林肯政府信用的一种有力的支持;根据与沙皇俄国签订的协定,从俄国直达太平洋海岸的电报线路正在铺设中;国会将拨款修建横跨大西洋的国际电报线路,还要铺设从华盛顿到沿海各堡垒和到墨西哥湾的电报线路;南方同盟政府妄图挑动外国进行军事干涉的努力全属徒劳;美英两国之间关于禁止奴隶买卖的协定初见成效。总之,为了欢呼经济战线和外交领域的巨大胜利,林肯在咨文中表达了对人民的敬礼:“我国人民是无与伦比的,他们心甘情愿地承受着一场伟大战争所带来的沉重负担。”

咨文用了很大的篇幅历数军事上的重大进展:陆军部队在查塔努加周围继续扩大战果,攻克了卢考特山顶和查塔努加山谷里所有的散兵壕和整个传教士岭,敌军已全线崩溃,这是同盟军在大规模战斗中首次被击溃,并在仓皇逃窜中;薛尔曼于是可以腾出手来率领部队向诺克斯维尔进军,救援被朗斯特里特围困的伯恩赛德部①;目前格兰特②和薛尔曼正在拟订进一步向南方的亚特兰大推进的计划,以便更深地打进一个楔子,把分布在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同盟军切成两半,使它们首尾不能兼顾,联邦军就能予以各个击破;联邦海军部队正在加紧对敌人的封锁,业已俘获各种船只1000余艘,总价值约1300万美元,目前急待修建新的海军船坞;1861年在册海军人数还只有7500人,万人了;整个军事形势对联邦事业极其有利,因为同盟地区的边界在军事压力下进一步向后退缩,密西西比河已被打通,田纳西州和阿肯色州已摆脱了叛乱分子的控制,连奴隶主“现在也公开声明赞成解放奴隶”;此外,10万名前奴隶现在联邦军队中服役,半数以上的人还直接持枪作战,而且“根据迄今为止所受的考验,很难说他们会比任何优秀的战士逊色。”

① 安·埃·伯恩赛德 (1824—1881),联邦将领,曾任上校团长、俄亥俄军区少将司令等。

② 尤利塞斯·辛普森·格兰特 (1822—1885),联邦著名将领,常胜将军,历任上校团长、田纳西军区少将司令(1862 年7 月起)、西线最高指挥官(1863 年10 月起)、陆军中将总司令(1864 年3 月起),1868年任美国第十八任总统。

总统在咨文中还总结了新的《宅地法》实施的成果,这就是联邦政府已处理了1456 514英亩的土地。总统表示了对内政部长修订《宅地法》建议的认可,目的是有利于在联邦陆海军中服役的士兵。总结还希望结束与印第安人部落之间频频发生的流血冲突,今后能够永远和睦共处。

总统利用咨文发表的机会平息了关于可能撤销《解放黑奴宣言》的多种传说。他庄严宣告:“只要我仍然担任我目前的职务,我决不收回或修改宣言,我也决不使那些根据这一宣言的条款或根据国会的任一法令而获得自由的任何人重新沦为奴隶。”加利福尼亚州《萨克拉门托联邦报》驻华盛顿记者诺亚·布鲁克斯事后作了全面报道,他说在总统讲这句话之前,大厅里“极为平静”,鸦雀无声,而当他讲完这一句话时,整个会议的大厅和楼厅霎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在1863年度国情咨文中,林肯总统已提出了《大赦和重建的宣言》的框架性构思,宣言的一份抄本且已送交国会。《宣言》规定,重建是使离去的兄弟们重返联邦,它将从大赦开始。林肯引证了宪法赋予总统的赦免权,对许多由于参加叛乱而犯有叛国罪的人,总统有权在他认为适宜的情况下予以赦免;凡获得完全赦免的,财产将予归还,但奴隶及涉及第三者权利的财产不在此列。不过,凡是想获得完全赦免的人必须作如下宣誓:

“我在全能的上帝面前宣誓,今后,我愿忠诚地支持、维护和捍卫合众国宪法,以及根据宪法所建立的联邦,同时,我将以同样的态度遵守和忠实地支持国会的一切法令……遵守和忠实地支持总统在叛乱期间所发布的有关奴隶问题的一切宣言……谨此宣誓,惟上帝鉴察。”

总统的咨文为大赦宣言辩解说:“宣誓的方式是提出来了,但决不强加于人,只有自愿宣誓的人,才能得到赦免。”《大赦和重建的宣言》旨在为重建联邦的权威和忠于联邦的州政府提供一种方式。对于密苏里、肯塔基、马里兰、特拉华等始终忠于联邦的州, 《宣言》丝毫未予 涉及。至于从各重建州选到国会的议员是否能取得席位的问题,则将由参议院或众议院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