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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洋(意大利)歌剧”也同样感动青春。我深深地为张权与李光曦演出的《茶花女》而激动,为饮酒歌而神彩飞扬,为薇奥列塔与阿尔佛雷德最后的二重唱而悲痛愤怒,在女主人公死前,他们唱道:“让我们离开这万恶的世界,去到那遥远的地方……”,我想告诉他们,“让我们摧毁万恶的旧世界,缔造一个崭新的社会吧。”

普契尼与威尔第的艺术,也修建了通向革命的大路!

我也在春节前后看过小白玉霜的评剧《小女婿》与李桂云的河北梆子《陈妙常》。前者内容虽然浅白,唱得却是甜美温柔,深情动人。我至今能学两口:“鸟噢入呜林,鸡上窝喔喔噢,,黑嘿了啊噢天安嗯……”后者我更喜欢的是音乐,是伴奏的笛子,也是表演。而不论深也罢浅也罢,戏里弥漫着的仍然进对于幸福生活的向往,和得不到幸福生活的悲哀。

那时候当然没有其他手段,然而仅仅从电子管收音机里,我也听遍了各地民歌与接近民歌的创作歌曲。共产党来了,我才知道中国各地有这样多精彩的民歌民乐,而国民党与日本时期,北京的空气里震响着的只有流行歌曲,靡靡之音。共产党能不胜吗?东北的《五更小调》《王二嫂拜年》,西北的《十二把镰刀》《信天游》《在那遥远的地方》,云南的《小河淌水》《猜调》,山西的《绣金扁》《兰花花》,新疆的《迎春舞曲》《新疆好》,内蒙的《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西藏的《藏族人民歌唱解放军》。我特别得意的是,一听《兰花花》我就觉得不凡,“你要是死来你早早地死,前晌你死来后晌我兰花花走!”词与调,这就是革命的火焰。一个同事听到这里说:“这个浪丫头!”我感到了太多的亵渎。我不喜欢。在一个人年轻的时候,文学与艺术,歌曲与音乐都包含了太多的神圣,它不能容忍“凡人”的说三道四,甚至讨厌幽默。年轻人容易做到伤感和激情,却还太娇嫩,容不下幽默感。

还有一个是内蒙的歌手宝音得力格,她的长调我根本听不出是唱什么,但是我断定,她唱得太好了。

不久,《兰花花》大红大紫,苏军亚历山大红旗歌舞团的尼基丁在独唱中也用中文演唱了《兰花花》。而宝音得力格在世界青年联欢节上得了大奖。我不能不肯定自己,是有听力有耳朵的。

我有一两次是自己云买票看中央歌舞团的演出,他们表演的红绸舞十分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