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握着王牌。
但是不知为何,与萧瑾瑜一夜长谈之后,他放弃了那张王牌。
焚烧了明德帝遗诏。
换来了萧瑾瑜的一道密令。
我与他的自由。
离京那日,风和日丽。
世上再无西厂提督周彦,也无春华夫人。
周彦将皇帝密令交给了我,让我带周时先行一步。
他说,萧瑾瑜虽说放过了我们,但是他信不过新登基的太子殿下。
为了安全起见,我带着周时先出发,若新帝有杀心,没有我们的拖累,他才好脱身。
我静静地看着他,想从他眼底看出些什么:「周彦,你没有在骗我吧?」
他笑了,温柔地抚摸我的脸,神情坚毅:「放心俭俭,我一定会去找你,绝不会丢下你一人。」
那年,我已经三十八岁了,周彦四十二。
岁月似乎格外优待他。
他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身姿挺拔,眉眼幽深,面部线条流畅分明,英俊倜傥。
到达钱塘三个月后,朝堂上的消息才迟迟传来。
新帝颁布了「罪己诏」。
为的是萧氏皇祖,私植阉党,祸乱朝纲。
从崇宁年间的洪宗帝一心炼丹向道,不勤朝政,以太监涉政来牵制权臣,互相制衡。
到太光老皇帝在位时的「宦官八虎」,结党营私,搜刮暴敛,制造了无数奸党冤案,致民怨滔天。
四王之乱,外戚干政,纷争多年,皆因皇室皇权,依附宦官。
这份「罪己诏」,是为萧氏先祖所发。
我又等了一个月,终于知道,周彦骗了我,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听说他被皇上点了天灯。
卫离说那不是真的,他死的时候并未遭罪。
我相信卫离,她受周彦所托,带回来了他临死时穿的外衣。
我在郊外寻了处清静之地,为他建了衣冠冢。
想来他也是没骗我的,衣冠冢在这儿,他就在这儿,并未食言。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他死于四十二岁那年,而如今四年又过,我也已经是四十二岁的妇人。
周时已经嫁了人,夫妻和美,还有了身孕。
钱塘诸多故人,其乐融融,连凤柏年也时不时地过来绣庄凑热闹。
没什么可操心的了,那一年我临窗刺绣,为周时腹中的孩子绣小衣,眼力已大不如从前。
耳边忽听有人在唤我。
抬头望去,眼前花了一花。
院里桂树飘香,我隐约地看到李妈妈喜笑颜开的冲我招手:「快,妞妞,城里有花鼓戏,夫人说咱们收拾收拾去凑凑热闹。」
我放下手棚子,目光呆怔地看着她。
李妈妈嗔了我一句:「傻愣着干什么,周彦那小子也去,还说晚上顺便带你去看花灯。」
我脑子懵懵的,结结巴巴道:「真,真的?他不是最讨厌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