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线有一段是海上地铁。”他回答。
“真好看呀……”
林意七在窗边看了一会,从包包里摸出手机拍摄下色彩皎丽的画面,但她是背对着地铁门站立,要侧着脖子向外看并不舒服,没两下就转了回来,越过扶槐的肩头望向他身后窗口里另一面海。
地铁车厢电视里播放着城市宣传片。
作为lpl指定举办城市,兆海的宣传视频里也少不了比赛片段,视频回放了早上own战胜et的精彩片段,画面一闪而过,扫过站在舞台下穿蓝色衬衣的男人。
林意七下意识想叫扶槐看。
抬起眼,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扶槐在看窗外的海。
林意七背对着车窗,目光所至是男人漆黑瞳孔里晃动的光点,晶莹透亮。
残阳落入海面,橙色水光反射进车窗,带着微微晃动的余晖落在他的侧脸。
恰在这时,地铁电视播报整点播报。
“现在是六点整,兆海人民欢迎您。”
傍晚六点的余晖,终于毫不吝啬地洒向扶槐。
光落在他的睫毛上,落下浅棕色的影子,冷白的皮肤被残阳覆上一点暖色调色彩。
他从冷淡的色彩中脱离,眉梢眼底都落满颜色。
林意七捏了捏指尖,倏然抱住了他。
扶槐有些意外,掌心顺了顺她的头发,“怎么了?”
“没有。”
林意七轻声说,“就是觉得,地铁上好多女生在看你,我抱抱你,她们就知道你有女朋友了。”
有些幼稚的理由,不像是林意七平时会说的话。
但扶槐还是配合地在她头顶吻了一下,“嗯,那我亲你一下,别的男生也知道你有男朋友了。”
-
从地铁站出来沿着导航路线往前走了两个街区,扶槐竟认出这就是之前和海源他们在凌晨看过的海。
于是两人顺着他记忆里的街道找到了那家台球厅。
或许是五年过去物是人非,也或许是那天凌晨的记忆模糊不清,总觉得一切都变了。
以前的中规中矩的店铺装潢,现在装成了工业风。
之前叫做“兆海之滨桌球馆”,现在叫做“姜水球厅”,有些奇怪的名字,像什么甜品馆。
柜台后的老板已经换了一个,从前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现在则是个挑染了蓝灰发色的年轻男人。
老板系着围裙,正撑着臂肘倚在柜台旁看电视。
柜台上摆放着“谢绝抽烟”的标志牌,结果老板自己手里夹着根烟,烟雾缭绕。
走进台球厅时,老板正跟后头打台球的客人炫耀,“喏,电视里那个乐队主唱,小时候天天跟我身后跑,以前管我叫哥哥。”
客人嗤笑,“少吹点牛,姜老板。”
那老板正想说什么就见客人走了进来,还是对情侣,马上掐掉手里的烟,递上菜单,“帅哥美女来用餐?”
林意七粗略扫过菜单,放眼望去全是【xx意面】
“只有意面吗?”
老板哼笑一声:“对,只有意面。意面能囤个一年半载的,别的食材放不久,现在用的意面还是去年进的货呢。”
林意七:“………”
他倒是坦诚。
点好两份意面和酒水交给老板。
偌大餐厅里没什么人,只有身后拐角偶尔传来桌球碰撞声。
林意七打量过这台球厅画风,好奇问扶槐:“你们以前来的时候吃什么,也是意面吗?”
“那倒不是,以前的老板会的挺多的。”
林意七托着下巴悄悄打量一旁专心看电视的老板,小声吐槽,“他看起来不像餐厅老板。”
“那像什么?”
林意七:“像tony。”
……
上菜前,林意七去了一趟卫生间洗手。
从灰调短廊走回,路过一面照片墙,照片上的人应该是在店里光顾过的顾客,每一张边角都标记了日期。
林意七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张标记了2016年的照片。
是三年前了。
那说不定也会有五年前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林意七在照片墙的右上角竟然真的找到了own以前的照片。
扶槐的脸过于深刻,她几乎是一眼认出。
他那时的头发长度比第一年伦敦时长了不少,头发刚刚过眉毛,青涩又干净。
只是不知怎么被惹到了,看向镜头的眉眼低沉,看起来很不爽。
“那天很饿,饭还没吃两口就被猹猹拉去拍照了,所以表情没控制住。”
扶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林意七身后,很有自知之明,“不过就算控制住了也差不多臭,所以那时候他们叫我死人。”
“……”
林意七看看照片,又回头看了眼扶槐,点头称赞,“还是现在更好看,以前太凶了。”
其实照片里的人几乎都没怎么变,只是几个少年长得更成熟了几分。
“他们几个也没什么变化嘛。”林意七指着照片上的其他人。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扶槐的头发留长了,海源有了些啤酒肚,而猹猹剃掉了之前的搞笑泡面头。
“嗯,他们确实没什么变化。”扶槐捏过林意七手心,毫不留情地补充了一句,“依然没女朋友。”
“……”
林意七:“难怪他们叫你死人。”
最后,林意七跟老板要了这张照片。
这里的老板是两年前盘下的台球厅,其实并没有参与照片上的回忆,“只是你拿走了,我那照片墙就空了一块了。不如给你们拍张照,再给我补上去?”
两人同意,老板从柜台后翻出一台古旧的拍立得给他们拍了照。
于是,那张凌晨看海的少年回忆被林意七收入囊中。
替换的照片上,林意七比了一个剪刀手,笑得月牙弯弯,扶槐搂着林意七的肩膀,唇角也勾起浅淡笑意。
罕见的,在照片上留下了一个不凶巴巴的回忆
-
在台球厅吃过饭,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两人慢腾腾地牵着手,沿着石砖路往沙滩走。这个时间点也看不到什么风景,就当是饭后散步,沿着小街吹吹海风好了。
“小宝,其实我今天还挺开心的。”扶槐突然说。
林意七抬头看他,看布着浅光的夜空挂在他身后,看他松散的半头马尾跟着走路弧度晃动,偶尔被风吹起发丝。
她“嗯”了下,毫不客气,“和我在一起当然开心。”
耳畔一声很低的笑声,像是气音。
“你怎么知道的。”扶槐攥紧了她的手心,垂下眼看她,“因为小宝,我确实很开心。”
沿着小道走,大致一百米左右就到了石城沙滩。
夜晚的海滩人也不少,隔着很远就见星点灯火摇曳在海面上,飘飘荡荡地消失在夜空。
走近了,才发现是在放孔明灯。
林意七见过放孔明灯,但是没见过在海滩边放,兴奋地拉着扶槐去一旁的孔明灯摊位上买了两个。
付好钱,老板连带着递了两根毛笔过来。
“会写毛笔吧?把愿望写在灯面上,可以许愿的叻!”
林意七就喜欢这样新奇的小东西,“真的吗?灵验吗?”
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当下拍胸脯保证:“灵得很,小姑娘,我在这里卖灯卖了二十多年咯,童叟无欺。不过只能许一个愿望,不能贪心哈。”
林意七当即接过两根毛笔,顺手递了一支给扶槐,笑嘻嘻:“你会写书法吗?要不要我给你代劳?”
“会写一点。”
扶槐接过毛笔,在一旁砚台里蘸了点墨水,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没有落笔,觑向身侧眼睛直勾勾看过来的林意七。
“你要偷看我愿望?”
林意七讷讷收回视线,“才不看,我还怕你偷看我愿望呢!”
两人像提防贼一样提防着对方。
写完字,相隔一米走去海边。
扶槐先支起孔明灯,橙色火苗摇摇晃晃,顺着风的方向飘了出去。
回过头,林意七还在苦思如何在保证孔明灯立起来的同时点着火,半天,发现自己的手臂好像确实不够长。
只能叫扶槐过来帮忙。
林意七威胁:“你敢偷看就死定了。”
扶槐站在她写字的背面替她举起灯,声调有几分欠揍,“好怕啊,小宝威胁我。”
“………”
林意七瞪了他一眼,默默点着了火,“好了,你可以放手了。”
橙黄孔明灯顺着风的方向掠过水面,留下摇摇晃晃的倒影。
风一吹,孔明灯写字的那面转了过来。
林意七手疾眼快地踮起脚捂住了扶槐的眼睛,“不许看!”
扶槐笑得无可奈何,“小宝,都飞走三四米了,我的视力有那么好吗?”
林意七将信将疑,“那可不确定。”
扶槐揭下林意七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顺着动作,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际,然后低下头,扶着她的头深吻了下来。
他说了谎。
他的视力确实很好。
好到能看到摇曳孔明灯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
希望阳光能够多给到一点小狗(健康快乐版)
看着机灵的一个小孩,只能写一个愿望时却不懂得把自己的名字也带上。
还好。
在他的那盏孔明灯上,也只写了她的名字。
海浪拍打着沙滩边暗礁。
林意七仰着头和他接吻,好像忘却了白天的一点担忧和怅然,只尽情地任由哗然潮水将暧昧吞咽声掩盖。
许久,扶槐松开了她,看了眼手机,“小宝,十点了。”
林意七贴在他的胸口,感受胸腔微微震动,“嗯?”
扶槐垂下头,碰了碰林意七被亲得嫣红的唇,瞳色浓郁,“十点了,是不是该回酒店,做点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