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是我们的孩子。
左大右是个注重名分的人,所以在任何人面前我们都要装得琴瑟和鸣,表面光鲜亮丽,外在繁花似锦,可是生活却一地鸡毛。左大右对这个生来就长相距离他千差万别的“儿子”厌恶至极,直到他的忍耐到了极限,玩腻了这种自欺欺人的游戏,九儿两岁时,他让我离开。
交易宣布结束之前,我们又进行了一次谈判。唯一的收获就是他最看不上的钱,有一笔不小的数字划分在我的名下。我终于有钱有时间做回我自己。我带着九儿去了法国,在卡昂国家音乐学院进修。
是年五月。
我回国了,在北京某音乐学院任教,打着教授和公益慈善家的名号,穿梭于社会名流、达官贵人之间。只是一颗心早已麻木,荒芜。
我知道你一定想问,那后来呢,九日呢,真的不在了?
是的,他,不在了,我再一次远走他乡,像守着逃无可逃的未来,把自己过成了郭襄。
或者他还安好,和郝菲,还有希希,一家人仍然生活在一起,我们走在各自的人生里,各自曲折。
再或者后来我们又见面了,又在一起了,然后吵架,然后分开,然后再和好,吵着吵着我们都老了,回到了我无数次梦见的竹林水乡,桃花源里,白首未分离。
对不起,这些只是我不负责任的想象,瞎编的。实际上,回国以后,我刻意地回避以前和他有关的一切人和物,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当初狼狈的出逃,还有这不堪的几年,过去的就过去了,就静静地躺在回忆里吧。久了,伤口就不疼了,一切都会消散在时光里,而我,必须为九儿活着,好好活着。
思量再三,我去见了彤彤,彼时的她还住在那栋老房子里。真是奇怪,岁月让我们添了很多细纹,还有这几年在彼此生命里缺失的时光,可是那座房子经历这么多年风吹雨打,竟然一点也没变,还是青灰色的外墙,密密麻麻的爬山虎,门上还是每年照例贴春联,房间里还是瓜果飘香。我的卧室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只是稍微装修了一下,墙上挂了婚纱照,男主人王表贱兮兮地笑,好像捡了天大的宝贝。彤彤还有三个月就当妈妈了,有了孕妇该有的丰腴。彤彤说房子已经住习惯了,所以他们贷款把它买了下来。她知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彤彤挺着硕大的肚子给我做炸酱面,面在开水里翻滚着,她一边切菜,一边轻轻地说:“蔷薇,你知道吗?怀孕以后我会经常梦见我们学校,我去钢琴房找你,你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肯定是梦见好吃的了。然后我把你摇醒,我们沿着湖边散步,一圈一圈地走,怎么走都没有终点,醒来我很感慨,时光一去不复返,我们都是当妈的人了。真怀念那时候啊,我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