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时候,嘟嘟老远就隔着院门热情叫唤,又在秦款冬身后转来转去找人。
它已经会爬楼梯了,咬着毛线球蹦上二楼,去杜陵游常待的书房门口转圈,怎么也不走。
杜陵游出差三天,没人给它做辅食加餐了。
“肚子饿想爸爸啦?”秦款冬蹲下身摸了摸嘟嘟的头,打开书房让它进去玩。
或许是因为气味熟悉,嘟嘟在书房闻来闻去,爪子在木地板上蹦跳,发出哒哒的声音。
随后,它趴在角落的保险柜前,将下巴搁在灰褐色的爪子上,不满地哼哼两声。
这破孩子球也不玩,怎么也不肯挪窝。
秦款冬不放心留嘟嘟一只狗在书房,怕它咬坏东西。
“你爹马上就回来了。”他顺势坐了下来,“我也肚子饿了。”
“汪。”嘟嘟直起耳朵应和一声,好似在控诉他已经摆烂的厨艺。
无事可做,秦款冬试探着打开了旁边的小保险柜。
不是说里面有签过字的赠予协议么,倒要看看有多少钱。
文件整理得井井有条,确实是杜陵游的做派。除了最深处封在密封袋里凹凸不平的破纸团。
因他坐在地上,视线齐平,所以一眼就看到了。
秦款冬心里疑惑,伸手掏了出来。
年代久远的纸张泛黄,带着泥点晕出的皱痕。他透过干净的塑料膜辨认出了半幅熟悉的涂鸦,还有他习惯飘起来的笔迹。
是他丢失的那个破草稿本,没了封面,纸张残缺。
可以看出来,杜陵游已经努力做过修复了。碎纸片最小只有指甲盖大小,泛黄的透明胶带阻止了进一步的分崩离析。
嘟嘟在旁边兴奋起来,拱着秦款冬的肩窝,以为他找到了新奇的玩具。
线条格外眼熟。
秦款冬举着那塑封袋,不可置信地冲去钢琴房。盛夏的阳光穿透玻璃,将漂亮的光影倾泻在绒面地毯上。昂贵的钢琴,两天没换的月季花。
还有角落里丑陋的黑色线条雕塑,与他举在手里的那张残缺的自画像渐渐重合。
阳光刺眼,忽然照得他的眼睛又酸又涩。
为什么偏心啊,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人?坐在车上的时候,秦款冬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因为那一年杜陵游默默给他接了很多次热水,会认真看着他,听他说每一句废话。
让他觉得自己很重要,很特别。
因为他让杜陵游早点回家时,那人伸手替他挡住了头顶掉落的粉笔灰,坚持和他平摊打扫任务。
让他觉得彼此平等,觉得舒适。
因为杜陵游也曾将他送的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妥帖收好,听他的话涂上香味并不高雅的护手霜,靠在天台的栏杆上陪他一起看天。
“打扫完一起回家吧。”
“热水。”
“新的参考书。”
“你的易错题型,我整理好了,这里的分不该丢。”
“这个拿回去听,英语听力原题都下载好了。”
因为这个人曾经也陪他一起努力,打算一起高考。
原来都是喜欢啊。
都是不会谈恋爱的杜陵游无师自通的喜欢。
身在其中时,只觉微风浮动,隔了这么多年回看,原来当年已是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