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见到他这幅模样。
顾溪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什么。”谢西逾凑近她,侧着脑袋盯着她的耳朵看了几秒,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见到你高兴。”
“安全带系好。”
顾溪毫无头绪的系上安全带,他每天都能见到她,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她的目光悄悄的往他侧脸探了一下。
睫毛轻眨了眨。
奇怪。
谢西逾手搭在方向盘上,袖子往上一截,露出白皙的手腕和精致的腕表。头发长了一截,黑发细碎地搭在额前,额头、眉眼却一览无余,身上的少年气很干净。
视线往下移了一点。
男人的喉结微突,突出诱人的弧度,在车窗光影的变换下愈发清晰。皂角和薄荷味传来,夹杂着些许淡淡的烟味。
谢西逾挑了下眉。
他早就注意到她的视线了。薄唇勾着,没有戳破。
车停在了家门口。
刹车时,视线对上,他黑眸弯弯,瞳孔里倒影着她的影子。
顾溪怔了怔。
红着脸瞬间收回目光,头垂下来,指尖揪着裤子口袋边的线头,就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小孩。
只听见他轻笑了几声,喉间滑动一阵,漆黑的眼紧锁住她,“看够了?”
顾溪下意识:“嗯。”
下一秒,她的脸涨的通红,意识到说了什么,整个人像一只受惊的小猫儿,眼睫不住的乱颤。
谢西逾单手解开她的安全带,笑意在唇角漾开,“嗯?”
顾溪抬头眨了眨眼,决定装傻来躲过他探究的视线,她下意识抿了一下唇,“啊。”
一通对话十分无厘头。
顾溪将安全带放好,欲拉开车门下车。
谢西逾俯身,勾着唇笑了笑,大腿往她的腿上靠了靠,身子贴了过来:“顾溪。”
他侧着头,下颌线条锋利显眼,唇跟着吻了过来,轻轻的厮磨着她的唇瓣,呼吸透过胸腔,在耳边放大,一下又一下。
顾溪稍稍瞪大了双眼,睫毛睫毛颤动一下,白皙的指尖抓住车座,指甲因过于用力而泛白。
她没敢动。
被迫承受着他带着欲的吻。
第一次接吻时他小心翼翼又温柔,直到这么多次后,总能游刃有余地找到她的敏感点。黑眸沉沉,好几次差点把她吻得掉眼泪,脖子有些酸。
他的大掌揽过她颈后的一小块肌肤,指尖找到一处支撑点。
摁着没松开。
……
车缓缓开到地下车库,车库里的灯有些暗。
四周没有什么车辆。
谢西逾将车门打开,女孩身上只盖着一件黑色的单衣,男士外套披在她身上有些大,衣摆向下将大腿包裹住。
呼吸均匀。
他唇角向上轻挑,将人从车里抱出来。
顾溪醒来后,躺在他家里的床上,除了头有些沉外,腰酸背痛睡得很不舒服。
她抬眼看了看墙上悬挂的钟,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
“你做噩梦了。”
嗓音低沉带着笑意。
手却不是很安分,贴着她的脊柱往上滑。
炙热的体温贴上来,顾溪脸红了。敏锐的感官瞬间放大,好像精神力高度紧张集中,细小的动静汇成一串电流,又痒又麻。
谢西逾坐在她床边,柔软的被褥下陷一块,他长腿一勾,压在她的腿上。
顾溪抬手,在他耳朵上轻轻揉了揉:“洗澡。”
“乖,再等等,就抱你去洗澡。”
小姑娘刚睡醒,人有些懒。
黏糊糊的,也乖。
她手掌撑在床上,弯着没动,掀开被子的时候有些困难,脚往上踢才把被子给踢开。
然后微微俯身,过去亲他。
谢西逾“啊”了一身,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乖,别咬。”
顾溪坐着没动,收回向前靠的上半身,一双眼睛黑澄澄的,隐隐约约有光亮,像是盛满了星空的夜。
谢西逾舔了舔唇,喉咙有点痒:“刚才梦到了什么?”
顾溪愣了几秒,回答道:“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他的手臂伸过来,她没躲,瞬间被他圈在怀里,一抬眼就能够看见他直白的目光,还有眼底尚未消散的笑意。
两个人贴的很近,彼此的体温也很暖。
顾溪靠在他肩上,闭了闭眼:“小时候我住在京城的四合院,后来到了初中,邻居住着的大爷大妈总问我,我的爸爸妈妈是不是离婚了,那时我不相信。”
短短两个钟头。
她梦到了曾经的少年时代。
四合院里,那些邻居的议论。
每次放学背着书包下课,顾溪总能听见,大概是觉得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那些大人总是在她耳边说着坏话,从来不掩盖什么。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她都懂了。
或许那时还听不懂,但是听了过后记在心里,长大也懂了。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秘密,瞒着所有人的暗恋,她清楚地记得。
谢西逾在她头顶揉了揉,手臂的力度收紧了些。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初中,你穿着校服,站在校门口那个雕塑的台阶上,手举着奖杯,和一群校领导合照。人群中我第一眼就看见了你,个子很高,眉眼懒散,站在那里一副松散闲适的模样。”
“那时我就知道,我毫不起眼,和你完全不是一类人。后来初中升高中,陆陆续续听到一些关于你的消息。”
谢西逾挑了下眉,突然问道:“比如呢?”
顾溪顿了顿,挪过去环住他的腰,然后小声说:“家庭。”
她抬了抬眼,伸手在他腰上挠了一下,瘪着嘴有些不高兴。困意倒是没有了,随之而来的是心底一种无言的酸涩感。
“后来我转学,去了新荷,我没想到会再次遇见你。”
她说,“那是我刚进班第一天,你坐在我的后排,趴在桌子上睡觉,一只手压在后脑勺。这是我时隔两年再次遇见你,那个时候,也没有忘记。”
——这个世界上许多离别就是永远,她从来不敢奢想能和他再次相遇。
谢西逾搂着她,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一言不发。
顾溪说了很多,那些他知道的、不知道的事,还有那些关于十七岁的少女的心事。
高三那年,顾溪像世上所有听话懂事骨子里叛逆的乖乖女那样,暗恋九中谁也不敢招惹的混不吝。
少年本是天之骄子,却因家道中落被发配偏远小镇。偏执、狂妄、痞气,人人喊打,前途一片昏暗。
她的心事暗无天日,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够窥见天光。
所以,高考结束后谢西逾才看见了那张毕业留言簿上的字——“那年夏天蝉鸣很轻,风很盛,暗恋是这世间最轰烈的事,可你根本不看我。幸好,你并不知道我偷偷喜欢了你多少年。谢西逾,祝你金榜题名。”
他不知道的是,顾溪早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暗恋了他好多年。
而他,在错过后,花了数年才发现她暗恋过他的踪迹。
过了一会儿,谢西逾轻笑几声,胸膛细微震动:“那天我醒来,看见了你,穿校服扎着马尾辫,表情有些慌张,所以问了‘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说着,谢西逾突然低啧一声,有些懂了。
他懒笑:“这是我第一次见你。”
那年是2008年,夏天,在新荷。
-
十八岁的少年懒散的靠在小巷边,衣摆扎进深色牛仔裤里,体态修长,一根烟无比娴熟的叼在唇边。
离经叛道又痞懒。
勾着唇角说:“没兴趣。”
她又像从前那样,只一眼就从人群中看见了他。
光影飞快变换。
十六岁的少年捧着奖杯,身形拓跋,蓝白校服,黑裤,站在校门口的台阶上合照。
人群中。
光芒耀眼,独一无二。
女生背着书包匆匆经过,皮肤白皙,马尾辫轻轻扫在肩膀上,扫过不知不觉脚步放慢。
夏风很盛,蝉鸣很轻。阳光热烈,洒在脸上微烫。她回过神,抬头眨了下眼,差点和少年的视线正对上。
她飞快地低下头,而他散漫地收回视线。
两人目光错开。
这是故事的开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