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自由舞比赛当天, 赫尔辛基的城市上空在飘雨夹雪。天气很阴冷。黎慈从早上起床开始，就觉得四肢涌起疲倦乏力，仿佛是整晚的睡眠依然没有让她充分休息好。她坐在酒店的餐厅里吃早饭的时候, 坐在靠窗的桌子旁边, 透过边框华丽古典的窗户去看外面的天空，见不到暖色调的光。
她的状态平平。
骆随洲戴着一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出现在她的桌边。他低头在看她餐盘里的早饭。当他的视线顺着她的手臂和脖颈，移到她的脸庞上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她眼底的倦意。
“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我猜想, 我的身体可能偷偷地瞒着我在紧张。”黎慈还不忘跟他开玩笑, 她把手里最后一点儿奶酪片吃掉，“身体也许总是比大脑要更诚实。”
骆随洲很担心她。
他说：“你待会儿可以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我回房间帮你拿一个软的枕头和薄毯。你包里有睡眠眼罩和耳塞吗？”
他考虑得很周到。但黎慈摇摇头, 她表示这些东西她都不需要。
“我不需要休息。我反而需要尽快让自己兴奋起来。我必须得调动起全部的状态。不能睡, 现在睡觉的话, 晚上比赛的时候，我会更加昏昏欲睡。”
骆随洲仍然不放心：“我把东西都带着吧。也许你会需要的。”
*
*
黎慈一直有在积极地调整状态。
她尽可能地试图避免精神上的内耗。但是赛场周围的氛围会不断地影响她。随着下午自由舞的比赛正式开始，第一组的选手率先登场。距离黎慈和骆随洲所在的最后一组的比赛，还要再过几个小时。前几组比赛的选手都会在场后区域里进进出出，他们身上那种萦绕着的紧张情绪，也间接地干扰着黎慈的注意力。
骆随洲看不下去。他拍了拍黎慈的肩膀，凑到她的耳边对她低语：“黎慈，你能帮我重新贴一下肌内效贴吗？上午队医帮我贴的位置, 好像有点儿不太舒适。待会儿上场可能会影响动作发挥。”
黎慈听完当然爽快地答应了。她起身跟他到独立的休息室去。
她情商那么高, 但是这次却没有看出, 所谓更换肌内效贴，其实只不过是骆随洲找的借口而已。
骆随洲把外套和考斯滕上衣脱掉。黎慈检查了一下骆随洲肩膀上原本贴的那条肌内效贴, 她倒是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妥, 队医贴得很规范。但既然骆随洲这样说了, 那肯定还是要重新贴一下。她小心翼翼地揭开贴条，避免很大力地拉扯到他的皮肤。不过，无论她多么放轻动作，等到整条肌内效贴被揭下来的时候，骆随洲右侧肩膀上的肌肤还是红了一大片。
“疼吗？”她拆了一片湿巾，顺手帮骆随洲擦了两下肩膀位置的肌肤，但她马上就停顿下来，意识到这个动作稍微有点儿太亲密了，虽然他们是冰舞搭档，而且还是情侣，平时一直都不乏密集的肢体接触，但她这时候还是羞涩了一下，于是把湿纸巾递到骆随洲手上，让他自己擦一下皮肤。
她问完疼不疼之后，骆随洲的脸色有一瞬间古怪地动弹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复稳定，从她的手里接过那张湿纸巾。
“还好。”他干巴巴地说。
黎慈皱眉：“你刚刚想说的不是这个吧？”到底还是搭档之间可怕的默契程度作祟，她一眼就看出骆随洲是把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给硬生生换掉了。
骆随洲算是默认了。
“你刚刚想说的是什么？”黎慈感兴趣地追问。
“我想说——如果我疼的话，你能帮忙吹吹吗——实在太油腻了。我自己都受不了。”骆随洲自己说这话都觉得尴尬离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脑子里会忽然冒出这句话，他现在简直是难以预估自己的行为逻辑，可能是恋爱让他的脑袋变得不太正常。
黎慈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骆随洲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么可爱而幼稚的话。
她的眼睛里洋溢着戏谑的光芒：“好啊，你如果肩膀这儿疼的话，我帮你吹吹。”
骆随洲招架不住，他举手投降。
“不必了，不必了。帮我重新贴吧。”他把全新的一条肌内效贴递给黎慈。
但他很高兴看到，黎慈终于放轻松一点儿了。
黎慈早就已经驾轻就熟。这一套流程对她来说，哪怕是闭着眼睛都能够做得完美无缺。
她让骆随洲放松。然后她按着骆随洲的肩侧，把肌内效贴的粘性胶一侧，沿着他肌肉的走势往上捋平，最后绕过斜方肌，再往下固定住。“好了，你稍微动动看，有哪里需要再我调整。”
骆随洲活动了一下右肩。黎慈的手法很好，简直堪比专业人士。贴完肌内效贴，他的动作完全不受限制。所以，这里根本就不需要队医或者理疗师来出力。这可能是他们两个在蒙特利尔外训所产生的影响，他们两个人就是一个小团队，能够独立地处理很多状况，这也让他们的心理素质更加强大，同时彼此之间被联系得更加紧密。
骆随洲拿起放在一旁的考斯滕上衣，直接换上。
他和黎慈今天都是穿黑色的考斯滕。
黎慈的这套考斯滕是特别为了世锦赛而设计的。结合他们之前在四大洲比赛时的表现和经验，把考斯滕颜色从湖蓝色换成黑色，而且剪裁版式上的变动也很大。这套考斯滕，选取较薄的丝绒面料，去掉了背部的大面积布料，使得更能凸显黎慈在施展动作时的脊骨线条。裙摆采用利落的斜切，让她显得更加成熟，而且风情万种。
卡洛琳教练和编舞师给了很多宝贵的建议。她们希望，黎慈和骆随洲能够在比赛中摆脱年轻选手这一标签，让裁判能够忽略掉他们本身资历尚浅的场外因素，让黎慈和骆随洲看起来就跟曼德斯/奈林，以及卡梅尔/奈菲斯一样强势且经验老道。因此，抓紧定制出来的这两套考斯滕，看起来就像是为了要夺冠而准备的。
“这是世界冠军级别的战袍。”考斯滕设计师的原话。
黎慈把外套的拉链也拉下去。考斯滕的面料上包含着大片大片精致奢华的刺绣设计，随着她的动作起伏会泛起闪耀的钻石般光芒。
黑色在冰场上会显得格外有质感。
“我哥哥也来了。”黎慈说，“他说他有预感，我们今天会赢。”
骆随洲点头肯定：“我们会赢的。”
黎慈低头，深吸一口气。再度抬起脸来的时候，她看起来比早上的状态要好太多。
“再借给我一些力量吧，让我更加兴奋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