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黎慈从蓝教练那里得到比赛的套票, 都是正面看台。
蓝教练开玩笑：“这可是售价最高的好位置。”
由于冰舞单项原本的运动员阵容相当豪华，汇集了包括奥运会金牌、世锦赛金牌、大奖赛总决赛金牌、冬青奥会金牌、世青赛金牌等多位领奖台常客，可谓是星光熠熠, 因此比赛的门票非常抢手, 发售日几乎是秒空，冰迷都希望可以亲临现场见证这次“神仙打架”。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临时拿到最好的位置，哪怕是国家队教练组也没有这么容易办到。
黎慈也笑：“谢谢教练。”
如果换做是几周前的她，怎么会想象得到, 这次的大奖赛中国杯, 她和骆随洲的参与方式竟然是坐在观众席上全程观看比赛。他们应该在冰场上，以运动员的身份。
可是, 既然事已至此, 那么黎慈只好安慰自己, 尝试用第三人称视角来观摩比赛，何尝不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呢。也许她会更加客观，能够捕捉到一些在过去一直被她所忽略的细节，或许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就能帮助到她和骆随洲未来的职业生涯。
“稍微放慢脚步，也挺好的。”她真心实意地如此认为，“不然，我感觉我简直快要被拿奖牌的强烈念头给冲昏头脑了。”
黎慈之前确实有点儿心浮气躁、急功近利。她太渴望得到一场全然的胜利, 最好就在中国杯的赛场上。但受伤对她来说, 就像是被强制叫了一次暂停。冷水冲洗过一遍头脑, 留下来的不一定是头痛和感冒，也有小概率会唤醒理智和冷静。黎慈恰好是后一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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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赛日, 黎慈真的就跟骆随洲一起, 像两个单纯喜欢花样滑冰的年轻冰迷似的, 坐在看台上，从头到尾，把这次中国杯的所有比赛场次都现场观看了。
她为所有的选手都准备了毛绒玩具作为礼物。当选手完成比赛，在向全场观众致意的时候，她就会用力把毛绒玩具抛向冰面，就和四面八方看台上的普通观众们一样。她腿上还戴着石膏，所以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其实并不容易，可她还是坚持站起来为场上的选手鼓掌。
黎慈自己是花滑运动员，当她以第一人称的视角经历这些比赛的时候，她知道来自观众席怎样的场面能够使她热泪盈眶。
就像她至今都记得，当她还是一个小朋友的时候，她和哥哥黎昂第一次在中国比赛。整首配乐播放完毕，他们完成了比赛，那并不是一次完美的发挥，有很多失误和瑕疵，当时的他们还不是后来成名的“少年魔王”。虽然黎慈和哥哥都有点儿沮丧，可他们仍然按照图宁教练的教导，彬彬有礼地露出笑脸，向各个方向的观众行礼致意。
也就是那一刻，黎慈扬起头，在她的眼睛里，见证了最棒的场面。她看到，在每一个方向上，都有无数的毛绒玩具和鲜花被投向冰面，像是在室内下一场巍巍壮观的礼物雨。也正是这样的经历，让小小的黎慈感受到强烈的震撼与温暖，她感觉到存在于血缘里的纽带被建立起来。
所以，黎慈如今在观众席上，这些曾经打动她的举动，她也会再次献给现在场上的运动员们。
而骆随洲，他坐在黎慈的身边，他从黎慈的眼睛里看到了光。
她的真诚，她的全情投入，她对于花滑的执着与热爱，都让她看起来无与伦比的耀眼。
和这样的人朝夕相处，他不可能不爱上她。
“下一组选手就是韩云欣和陆霖了。”
黎慈扭头对骆随洲作实时预告，他看到她的眼睛是那么得清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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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云欣和陆霖在第一组的第三位出场。
哪怕黎慈已经在平时训练的时候，无数次看过他们两个演绎这套自由舞节目。可是当她坐在观众席上，隔着这么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以俯角纵览整块冰面，看韩云欣和陆霖在冰面上流畅地滑行和表演，这种感受，和训练场上每天的观看是截然不同的。
黎慈觉得，她仿佛是剧院里的观众，正在欣赏一场艺术表演。
她作为观众，评判这段冰舞是否好，其实最直观、最自然、最纯粹的标准只有一条。
那就是，从头到尾，美感是否贯穿始终。
并不是技术难度怎样，并不是图案舞部分是否完美地按照规定动作要求来，并不是节目内容里编排步法是否丰富多样。这些都是美感的具体表现方式，但它们最终都要融入在美感这一个评价尺度里。
而美感，正是蒙特利尔冰舞学校的杀手锏。
黎慈反观自己和骆随洲在大奖赛美国站上的表现，他们之所以能够一下子就在得分上跻身前列，就是因为，他们的整套短舞蹈与自由舞，并不是由一个个难度技术动作拼接起来的、割裂的东西，它而是一个完整且统一的整体，从第一个音符落下，到最后一个音符收尾，最高准则就是传递美感与艺术性，这是审美上的价值，也是冰舞的核心灵魂。
她现在产生的想法是，他们确实应该去蒙特利尔冰舞学校接受外训。
至少，黎慈觉得，她现在已经来到一个瓶颈，她和骆随洲无法再在审美价值与艺术性上更进一步。美国站大奖赛的两套节目，其实已经是他们目前所能够做到的极致与巅峰了，这为他们赢回银牌。继续留在国内，他们最好的情况就是维持住如今的水准。但如果他们始终处在这个水平上，那么他们永远也不能成为强有力的金牌候选人。
曼德斯/奈林、卡梅尔/奈菲斯、且托夫科娃/彼德奥伦诺夫，他们之所以总能赢得那么轻松，让后面的这些选手难以望其项背，就是因为，这些第一梯队的选手，他们的审美价值和艺术性已经进入了一个更高的层次。
而突破层次与层次之间的壁垒，非常困难。图宁教练就认为，这是依赖于天赋的，不是通过后天反反复复的训练就能终有一天取得突破的。图宁教练挑中黎慈，甚至还试图推动促成她与奈菲斯搭档，就是因为，图宁教练从黎慈的身上看到了这种天赋。
图宁教练的原话：“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和百分之一的天赋。可以通过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来达到你们目前的水准。但是，想要得到奈菲斯他们的境界，你还需要那百分之一的天赋。”
黎慈真心希望，她和骆随洲能够在蒙特利尔取得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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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云欣和陆霖的自由舞基本没有出现什么失误。这是一套很棒的节目。通过韩云欣和陆霖在滑完这套节目后的表现，可以看出，他们也对今天自己的表现感到很满意。在开场时，韩云欣和陆霖看起来都有点儿紧张和放不开，毕竟他们因伤缺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比赛和训练。但随着节目越来越往后进行，他们逐渐找到了状态，而当一个个技术动作被完成，他们脸上的表情愈发自信，愈发放松。
落幕时，全场掌声雷动，不绝于耳。
黎慈感慨说：“他们真的很棒。”
韩云欣能够在手术复健后如此快地进入竞技状态，她在背后付出了旁人难以想象的努力。韩云欣无论是在复健时那种咬紧牙关的韧劲，还是在恢复训练后执着坚持的拼劲，黎慈都相当敬佩。她知道，今天赛场上的优秀表现，是对韩云欣最好的鼓舞。
黎慈在不断地鼓掌之余，没有忘记把她为韩云欣和陆霖精心准备的礼物扔向冰面，她接连抛了两个，都准确地落在冰场的围栏内侧。
场上，韩云欣在与陆霖滑行离场前往等分区之前，韩云欣没有沿着最短的直线路径滑，她而是特意绕圈子滑向冰场的前方围栏处，她的冰鞋往外撇开，稍稍放低重心，弯腰，手臂在冰面上轻松一捞，就把黎慈刚刚抛下去的那两只毛绒玩具抱在了臂弯里。那是一只粉色的蜜桃玩偶和一只橙色的土豆熊。
韩云欣肯定已经在观众席上找到了黎慈的位置，并且她也肯定知道，这两只玩偶是黎慈丢下来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