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有当面致谢的机会,那干脆手写一封感谢信,让这里的佣人转交吧。
苏绘礼走下台阶,看到拦在跟前的几位大小姐,身体一颤,落水的窒息感,再次扑面而来。
本就苍白的面色,霎时白透如纸。
这是不肯罢休,还要继续欺负她吗?
看到紧随几人走过来的漂亮美人,苏绘礼更是指尖冰凉,双腿止不住地发抖。
尽管她知道,现在两人并不认识,先前落水,对方还焦急地救助她,可那些一次次的威胁打压,痛到哭求也无用的狠毒记忆,还是叫她惧怕不已,仓惶垂头看向脚面,连望过去的勇气都没有。
时渺:“还等什么,给她道歉!”
依旧是印象里的骄纵跋扈,苏绘礼吓得直打哆嗦,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将头垂到更低,下意识张口道歉,害怕到细若蚊吟的声音,却被彻底盖了下去。
“对不起啊,没想到你胆子那么小,只是说两句话而已,你就紧张到掉进泳池。”
“反正你好像也没什么大碍,应该不会怪我们吧?”
“不如我们来碰个杯,这件事就此揭过去,怎么样?”
……这几个人是在向她道歉?
苏绘礼错愕抬起头。
所以要求道歉的那句话,不是对她说的?
苏绘礼看向那张漂亮到过分的脸,怔怔发愣。
不自觉便想到此前对方帮她别开湿发,说会帮她讨回公道。
为什么要帮助她?
这还是记忆中的那个魔鬼吗?
苏绘礼脑子乱起来,几乎以为记忆出现了差错。
面对递送到跟前的一杯红酒,她木讷着,抬手去接。
握着酒杯的那只手,却骤然抬高。
苏绘礼拿了个空,茫然望过去,刚才还在向她道歉的其中一个女孩,看她的眼神满是戏谑嘲弄,扬起酒杯的那只手,就那么直接一歪,从她头顶浇了下来,“哎呀,我不是故意的,手滑了,这可怎么办呀?”
另外两人则是一边跟着道歉,一边说要帮她擦擦,一左一右围上去,却是故意拉扯苏绘礼的衣服。
见苏绘礼狼狈不堪,无措又慌乱的样子,她们更是暗自来劲。
笑话,她们怎么可能真的向一个小明星道歉?
许先生暂时离开,现在没人再给时家小姐撑腰,而时小姐就算是生气不满又怎么样,她还能在许家的宴会上,为了个没什么关系的人闹场吗?
再说了,她们只是无心之失呀,又不是故意的,时小姐就算去告状,追究起来她们也很好开脱,还能倒打一耙说自己冤枉。
所以再有气,时小姐也只能憋着。
几人总算出了口闷气,洋洋得意看向时渺,想要看她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然而扭过头,人还没看清,一片红色水幕便扬了过来,刚才浇红酒的那位,直接被兜头盖脸,泼了个正着,当场就傻了。
张着嘴,红酒芬香浓郁,哗啦啦顺着脸往下淌。
身旁那两位也没能幸免,脸上身上全溅了个乱七八糟,刚好穿的还都是白色礼服,一大片红,尤为醒目。
倒是苏绘礼,因为被几人团团围住,幸免于难。
时渺两只手都拿着酒杯,左右开弓,语气却拿捏分外无辜,“哎呀,这可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你们没事吧?”
三位大小姐:“……”
红酒洗脸的那位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气到跺着脚咬牙切齿,“你竟然敢拿红酒泼我!”
另外两位捂着裙子,同样气得不轻,“你骗谁呢,拿着两杯红酒泼过来,你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时渺眨了眨眼睛,状似天真的问道,“那为什么你们托着红酒,举到头那么高泼下去,不是故意的,我同时泼两杯,就成了故意呢?”
“你!”几人被噎到说不出话,脸上全都是通红一片。
一个是被泼的,还有两个是被气的。
从来都只有她们欺负别人的份,长这么大,还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几人什么也顾不上了,纷纷围向时渺,想要动手。
苏绘礼早就看呆了。
‘魔鬼’一点都没变,却不再是对她施暴,而是成了保护她的人。
怎么会这样呢?她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错乱?
还是说,因为现在她不打算再和恩人产生瓜葛,所以作为恩人未婚妻的时小姐,自然也不会对她下手?
想到这,苏绘礼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是她上辈子执迷不悟,从未思考过的。
即便她更早的认识恩人,全心全意喜欢他,可后来知道恩人订婚了,她依旧紧追不放,这件事抛开道德层面应该受到的谴责不论,光是站在时小姐的角度去想,也不怪对方会百般欺负打压她。
苏绘礼羞愧难当。
看到几人朝时小姐围过去,她勇气顿生,颤着手,想从一旁早就目瞪口呆的服务生手里,抢走最后仅剩的两杯红酒。
然而服务生这时也反应过来,吓得连忙一个走位,躲了过去。
苏绘礼没能抢到,急得正不知该如何是好,陡然——
啪啦啦,四分五裂的清脆巨响!
面对张牙舞爪扑过来的几人,时渺不仅不怕,还笑了。
想动手打她?
也要看她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时渺当即将手里的两个空酒杯高举,狠狠往地上一砸!
动静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纷纷扭头看过来。
而碎裂四溅的玻璃碴,吓得那几位大小姐跳着脚尖声尖叫,汹汹气势也随之散了。
在全场注目下,时渺誓要展现出‘穷凶极恶'。
她先下手为强,朝离得最近的那位大小姐,扬起巴掌就扇了过去。
啪!
直接将人给打懵了,捂住脸僵立原地。
倒是另外两个,尖叫的更欢了,跟土拨鼠一样。
时渺同样没有放过,抡圆了胳膊,大耳光哐哐砸过去,“合着就你们会欺负人是吧?女娲怎么捏了你们这几个破绽!”
满身狼狈,脸颊又火辣辣痛的几位大小姐,直接被这顿耳光攻势给打哭了。
她们是经常欺负人,可从没像这样啊,太凶猛,太可怕了!
这女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许蕙兰率先赶过来,先上下打量了时渺一眼,见她连头发都没乱,松了口气,问道。
时渺活动着被震到发麻的手掌,没说话。
涕泪横流的几人,捂着脸,哭哭啼啼开始告状。
“你哥怎么找了个这样蛮横欺负人的未婚妻!”
“她拿红酒泼我们!”
“还打我们耳光!”
更多的人围聚过来。
他们都惊呆了,没想到这刚公布时小姐未婚妻的身份,她就将宴会闹成这样。
许家还不得气到当场退婚?
“我呸!”果然,许蕙兰瞪着眼睛,看起来气得不轻。
然而她抬手指出去,大家却发现,怎么指向的是凄凄惨惨的几人?
“装什么白莲花,我嫂子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欺负你们,肯定是你们先挑的事!”
三人组:?
宾客:??
他们没听错吧???
这时,沈挽庭和许荣盛也紧忙过来,呵斥道,“蕙兰,闭嘴,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
三人组本来被许蕙兰一番话,弄得连哭都忘了,眼下看到终于有主持公道的,当即嗷的一声就要再次哭诉。
这时苏绘礼站了出来,抢先道,“是她们几个太过分,先是推我进泳池,又拿红酒浇我,时小姐替我打抱不平,她们几个还围拢过去,想要以多欺少。”
她此时的样子同样狼狈,落水才吹干的头发又成了一缕缕,脸上有一道道红酒淌下的痕迹,衣服上也沾染了,并且还像是被拉扯过一样,皱巴巴有点乱。
看热闹的宾客议论起来。
眼看局势要变,时渺开口了,“我知道应该用更好的方式去解决,是我太过冲动,再怎么样也不该动手。”
不管起因是什么,她动手这件事,有目共睹。
沈老师和许父看到她如此不顾场合,大打出手,一定非常失望。
时渺也不指望三人组了,打算自供罪证。
然而没等继续说下去,沈挽庭便怜惜地拉起她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你皮肉娇嫩,手疼不疼?”
时渺:?
许荣盛随即也说道,“大家都围过来,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打人而已……打就打了,没吃亏就好。”
时渺:“……”
认真的吗???
不是,她在宴会这样隆重的场合,公然动手打人啊!
她打人了!
这是手疼不疼,吃没吃亏的问题吗?
时渺开始怀疑人生。
而爸妈和哥哥更是站到她身侧,振振有词,“我们最了解自家孩子的脾性,能逼得渺渺这么柔弱的女孩子动手,可见你们有多恶劣!”
“仗着几个人抱团想以多欺少?渺渺别怕,说出来,我们给你做主!”
时渺:“……”
三人组早在沈挽庭一句手疼不疼的时候,就彻底傻眼!
什么叫皮肉娇嫩?
难道她们的脸还能比不上手掌娇嫩?
一句没吃亏就好,更是叫几人气到浑身直发抖,连哭都忘了哭,憋屈到呼吸不畅,差点倒头厥过去。
所有宾客:人麻了。
见过受宠的,但没见过宠成这样的。
彻底开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