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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纳兰出生那日,有紫气东来、得霞光满天。无数的苍鹰盘旋于毡房之上,发出高昂又尖锐的嚎呼。
待得她发出第一声啼哭,万鹰皆落于地,跪伏而颤首。有喇嘛途经,不进毡房细瞧,便断言此女贵不可言,有母仪天下之相。
阿爹得此言,朝着南方遥遥三拜,定下缜密的教女之策。他早早地为她请来汉廷的教引嬷嬷,调教她汉庭礼仪;又花重金聘来名师,教她汉庭学识、诗词歌赋;更甚,又秘密找来汉廷年长宫人,细细传授她宫中生存之道。
也因此,她虽然是土生土长的草原女儿,举止做派却精致得堪比南人闺秀。
至十六岁上,汉廷终于派得人来,封她为果兰郡主,册为汉廷天子贵妃。阿爹焉能不喜,立刻收拾了嫁妆转交迎亲使,又派五百精兵随行护卫。
临行前晚,我破天荒地去了她屋中。她穿戴着汉人的凤冠霞帔端坐高床,见我进来也不过稍稍抬了抬眼皮。
小小年纪便已学透了宫廷女子的不动声色,我不以为意,握着银针将灯芯挑拨。烛火被挑得极旺,照出她细瓷般白腻的肌肤。我暗暗地有些嫉妒,被娇养出来的纳兰,比起风吹日晒、野天野地的我要美得太多。
她当然注意到我的打量,更为自信地扬起嘴角。那笑容亦恰到好处,从眉梢眼角里端出宫中贵人的骄矜。她自然不会相信,我是忽地想起了疏忽多年的姐妹之情,特意选在这时来与她深情话别。
我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扔到她的脚下。轻薄的信封带着缱绻的微风掀动她火红的裙角,她眼底总算起了一丝波澜。波澜渐起,却又飞快地平静成一潭深渊。
「原是被阿姐拦了,我说怎地一直没消息。」她并未捡那封信,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曾。
「纳兰,我打开天窗说亮话,既你已要南下做那汉廷的皇后,还请放过弩齐。你吊着他这么多年,也该够了。」
「姐姐这话从何说起,我一直视弩齐为兄。只他甚爱慕我,也着实另我苦恼良久呢。也幸得日后不再相见,总算能松口气。」她又端起笑容,捏着细细的嗓音说道。
「那你还写信与他做什么?」我大怒,若不是早就知道她会使幺蛾子而派人监视她的动向,恐怕这封信此刻就应该出现在弩齐床头了。
「因为,」她咧开了嘴,笑得残忍而快意,「长姐,我就是不想让你好过呀。我虽然不喜欢他,可是你喜欢呀。」
她咯咯笑了起来,头一回让笑容超过规定的界限,眼睛的温柔也化成了怨毒,「我就是喜欢看你爱而不得的模样。自小,爹爹虽说最看重我,可实打实放在心尖上的,却还是你这个嫡女。我不服,既然得不到爹爹的宠爱,能抢你所爱之人,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