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藏着掖着,秦妤安也直接把事情挑到了明面上了。
江景川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没点头也没否认。
“你是个聪明又通透的女孩子,我也懒得说一些弯弯绕绕的场面话。”
“你和江远不合适。”
他直言不讳地表明了自己对这段恋情的不赞成后,又继续道:“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经验阅历,你们俩都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几乎能猜到江景川接下来还要说什么,秦妤安低下头,攥紧了衣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些事实,她再怎么极力回避,也只是徒劳而已。
“平心而论,我同情你的遭遇,也愿意适当的给予帮助。”
将她细微的动作看进眼里,江景川没有丝毫犹豫和不忍,冷静又残酷地指出问题:“身为兄长,我实在是不愿看到将来有一天,别人戳着江远的脊梁骨在背后说他识人不清,娶了一个罪犯的女儿。”
这番话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锥心刺骨。
白晃晃的灯光下,秦妤安面上的血色在短短几秒内悉数褪尽。
她费了好大的劲儿,也没能挤出一个粉饰太平的微笑。
江景川不动声色地往她脸上扫了几眼,抬手揉了揉眉骨,语速放缓:“哪怕有些人碍于江家的情面,不敢过分地说长道短。但你应该清楚,没有人可以堵得住悠悠众口。你不能,我也不能。”
停顿了几秒,他说:“所以我希望你和江远都可以可以仔细考虑一下,及时止损。”
江景川的压迫感很重,秦妤安沉默地听着。长长的睫毛也掩盖不住她眼底的无地自容。
及时止损。
原来她在江远家人的眼里,竟是与这样的词汇挂钩。
其实江景川会这么说,她内心深处是并不感到意外的,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笃信。
他说她和江远不合适,这是事实,她虽不甘却也得认。
可他断言她和江远走不到最后,她不认。
凭什么啊?
绷直背脊,秦妤安抬首,掷地有声地陈述:“那些给江远带来的所有指指点点和流言蜚语,我很抱歉。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成为秦林的女儿这件事是我再怎么努力改变也改变不了的,但我会用尽全力去选择我的人生,绝不会让自己成为像他那样的人。江先生,我非常理解您的担忧和不接纳,可要我就此和江远分手,我做不到。”
得到这样的回答,江景川不由蹙眉,面上不悦的情绪很明显。
把到嘴边的说辞咽了回去,他眯起眼,目光锐利地扫向秦妤安,似乎在审视着什么。
说实话,秦妤安这会儿表面一派镇定,实则心慌得要命。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偷来的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当着江景川的面大放厥词。
或许是因为在他说话的间隙中,突然想起了她向江远提出分手的那天晚上。
其实那天距今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关于那段记忆的许多细节都被时间淡化,她忘得差不多了。
可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江远眼里的伤痛和折了傲骨的委屈。
在那个时候,他甚至都还不确定她对他的喜欢到底是真是假。
他那么难过,却还是先她一步低头求和。无条件地照顾和迁就她怯懦又自卑的内心。
还有后来,在医院的时候,他对她说:“我们和好吧。”
明明受委屈的是他。
无辜受到伤害的也是他。
他却在这段感情里,给了她无尽的偏爱与体谅。
她为他做的太少,所幸的是,如今这些源自于他的力量都能一一化作她披荆斩棘的勇气和坚定不移的决心。
这一次。
哪怕手心已经全都是汗,秦妤安也没有退缩也没有犹豫。
“悠悠之口堵不住那便随他去,因旁人的想法委屈了自己的感情,这种荒唐又可笑的事情发生过一次就已经够了。”
她一针见血地反问:“江先生,敢问,您可会因为他人的闲言碎语而委屈了舒宁姐?”
这句话实在是僭越了,江景川面色彻底沉下来,眼神也随之犀利。
与之相反,秦妤安的目光愈发坚定:“唐突之处,还请见谅。您觉得我和江远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那又如何呢?他会向我走来,我会向他跑去,我们会在属于我们的世界相遇。”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
“或许这言论在您看来可能会觉得幼稚愚蠢至极,但这确实是我想说的,也是我将一直坚信不疑的。”
直视江景川略带怒意的眼睛,秦妤安略微垂眸,以最柔软又最固执的姿态说着:“您是他的家人,是他最亲近也最尊重的兄长。说实话,我并没有什么资格或者力量能与您的“不接受”、“不允许”抗衡。我爱江远,或许这便是我今天能坐在这里与您交谈的全部底气。”
从她在医院决定伸手拉住江远衣袖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想过要放弃。
他付出的太多,她偿还不起。
只能,也只有,用她的初心和所有的赤诚去爱他。
她不会再因为恐惧未来可能会遇到的困难而推开现在的他。
退一万步讲,如果万分不幸,有一天他们两个人真的要走到了非分开不可的一步。
那也只能是因为彼此不再相爱。
绝不可能再掺杂其他。
秦妤安这些话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看着她,江景川的眼神可谓是相当复杂了。
摇了摇头,他觉着现在小年轻真是不得了了,情情爱爱比天大,酸得掉牙的情话是张口就来。
更诡异的是,作为一个常年在谈判桌上高谈阔论的人,他居然有被洗脑到。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怀疑是否是自己过于小题大做了,以至于让人一小姑娘都用上了“抗衡”这般千钧重负的词语。
话说起来,他上次和秦妤安碰面比较匆忙,对她的印象不深,只知道她是江一诺的家教老师。
没有想到再次见面是以这样的身份交谈。
小姑娘还挺能言善辩。
其实江景川现在转过头回想那天的情景,发现一切的不合常理都有迹可循。
比如说江远莫名其妙跳泳池,还有亲自开车送人回家之类的。
明明处处透着不对劲,他那时候愣是没发现。
还什么帮助病人找份兼职,这种荒诞离奇的理由他当时居然也信了?
不想还好,这越想越气,江景川脸上瞬间乌云密布。
很快,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在客厅蔓延。
完了,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这回碰壁了。
秦妤安咽了下口水,就在她都开始忧心自己该如何在江景川的滔天怒火下全须全尾地体面收场的时候。
江景川却突然收敛了一身外露的情绪,揉着眉心,自然而然地拾起了旁的话题:“你在哪读书?”
虽然神色还是不太好看,声音却已然不复先前的严厉。
“……”
不过眨眼功夫,为什么他的思路可以跳跃得这么快?
秦妤安一整个震惊住,好不容易才调整好脸部的肌肉,就见江远接完电话,推门走了进来,在她身边坐下。
感知到面前两人之间奇奇怪怪的气氛,江远把手机放到桌上,状似随意问了句:“你们在聊什么?”
瞅他一眼,江景川抬了抬唇角,面不改色:“没聊什么,就是问问她在哪上的大学。”
秦妤安:“……”
很好。
她终于知道江景川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发生360的转变了。
这人居然有两幅面孔??
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人设一秒崩塌。
毁灭性的冲击下,秦妤安一时半会消化不了,于是又陷入死一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