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么样?反正……薛照微也活不了多久了。
谢归慈眼睫微垂。
他还在想薛照微突然出现的缘由,但总归和谢宥有关。
——谢宥将薛照微引过来,是为了杀他。
谢归慈心弦忽然紧绷,略有些担忧地望过去,只看到薛照微棱角分明的下颌,弧线流畅,像一块被精雕细琢过的冰。
似乎是感受到谢归慈的目光,薛照微侧过视线来,极轻极淡地笑了笑。
冰消雪融。
谢归慈顷刻间若无其事收回视线,转身踏进主殿。
一切乍一看没有丝毫问题,陈设布景和谢归慈记忆里分毫不差。殿内高台之上只有端坐、看不清楚神情的渡越山之主,而那些平日围绕在他身侧的弟子此刻一个都不在。
大殿之内,空旷安静。
谢归慈眼眸微动。谢宥拱手喊了一声“师尊”后便踏上台阶,走到了渡越山山主的身侧。
谢归慈感受不到渡越山山主的神魂波动,可以说面前高座上的人不过是具空壳,但谢宥还像模像样地凑过去询问渡越山山主。片刻后,谢宥温和道:“师兄,师父说让你先回去,他有事要和藏雪君商议。”
“我不能听吗?”谢归慈反问。
谢宥还没有说话,薛照微已经握住了他的手:“没有。”
谢宥唇边笑意僵硬:“既然师兄想留下来,那就留下吧。”
他这个时候倒没有再要去问一问渡越山山主的意见了。
谢归慈只装作没有发现异样,点了点头。
“藏雪君,师父有些话想要对你说。”谢宥眼神扫过薛照微身后的殿门,一点夕阳的余烬洒进来,点燃殿内人的影子。
“你上来吧。”
薛照微没有动。
这个时候,任何人都发现了殿内的诡异之处,无数影子在殿内的梁柱上游走,匍匐前进。窸窸窣窣的声响自殿内响起,莫名躁动不安。
谢宥的身后,影子在扭曲。
薛照微的手按住了剑柄。
谢宥轻声叹了口气,看向的却是谢归慈:“师兄,我本来想让你离开的,但是谁叫你不愿意走呢。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你总有一天也会见到的。”
他不可能在谢归慈面前隐瞒真实面目一辈子。
他会疯的。
谢归慈已经隐约猜到谢宥的打算,心头有些气恼薛照微居然行动这么突然,完全没有告知他。虽然他并不认为薛照微实力在谢宥之下,但是魔界十二门的手段奇诡,渡越山又沦为了谢宥的巢穴,薛照微难免会有些吃亏。
他表面上还是耐心地问:“你打算干什么?”
谢宥微微一笑:“师兄,我是在替你报仇啊。你身边的这个人,就是害死你未婚夫江灯年的罪魁祸首,我今天杀他,就是为了替你出这口气。”
“师兄,你真的还要继续站在他身边吗?”
“师兄,到我身边来。”
他语气温柔恳切,说得仿佛真的一样。
谢归慈盯着他,一时无言:“………”
再恳切,也是胡说八道而已。
根本没有死的鹤月君江灯年本人眼睫微垂:“是吗?”
谢宥歪了歪头。
“当然,师兄难道不相信我吗?”
他话音未落,来不及等到谢归慈的回答,一道雪亮的剑锋就迎面朝他劈下!
薛照微剑锋极快、极利,携着雷霆之势,平地卷起风云。谢宥匆匆急退,却还是被剑锋擦到,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皮肉翻卷。
满地烟尘中,被薛照微牢牢护在身后的谢归慈声调轻快。
“我当然不信你。谢宥,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你有哪句话值得我相信?”
谢宥眯起眼:“师兄这是连江灯年的死都不在乎了吗?”
谢归慈与他相处多年,知道怎么才最往他心上扎刀子,果断道:“昔人已逝,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当下,自然是薛照微于我最重要。”
谢宥果然被激怒。他对谢归慈这么多年,早已不是纯粹的爱或仰慕、愧疚,而是一种得不到的执念。在他心里,谢归慈就该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独属于他一个人的。
旁人岂能染指?
他怒极反笑:“好、好、好——那等我杀了薛照微,师兄最重要的人自然也就是我了。”
语罢,殿内四面八方游走的影子一冲而上,朝薛照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