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云晕染天边一片,零落的星斑斑点点。
樊京心里装着事,就像只不断被吹大的气球,仿佛下一秒就会爆炸,整个人承受能快要达到极限。
她失神倚在生了铁锈褪了色的公交站牌,心脏某处痛得让她快要忘记呼吸,樊京顿时觉得很无力。
车子穿过颠簸的土路,风一吹,扬起一层沙。
最终停在破旧的公交站牌处。
见到他来,樊京把心事收了收。觉得这件事并不是一时能解决的,也不想让祁野再多操心。
樊京挤出不太自然的假笑,装作轻松的钻进车内。
系好安全带,祁野却突然侧过身摸她额头,“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
樊京摇着头,“没有,可能是天气太热了,一时不太适应。”
“对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吗?”樊京赶紧转移着话题,“到底是哪儿啊?”
祁野眼神温柔,话语平静到不起一丝波澜:“墓园,我想带你去见见我的父母。”
樊京听得心里一阵绞痛。
虽然和祁野有着重合的人生轨迹,但对于他的过去,樊京终究是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她不知道他到底承受了多少苦难,被爱对于他的过去奢侈且无望,现在的祁野却能毫无保留的爱着她。
樊京突然觉得很羞愧。
春天的夜风还带着丝丝凉意,祁野把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怀里抱着捧白菊花,祁野牵着她爬过层层台阶,最终停步在一处合葬墓。
镶在墓碑上的照片是两个人的合照。
白如芒披着白纱,手里捧着束花;
祁有宪穿了一身正式的西装,轻揽着白如芒的腰。
这是他们当年的婚纱照,两个人笑得美满且幸福。
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祝福的一对,他们本该白头偕老,过的令人艳羡。
但奈何造化弄人,彼此只能相守于木棺内,长眠于黄土中。
今天下午,她完完全全了解到了祁野不堪的过去与经历。
任何一件放到她身上都能把她压垮的事,却全都真实发生在他身上。
这个世界好像从来不肯偏向他分毫,就连怜悯都不肯施舍半分。
比起这个世界,樊京更埋怨自己没能力,护不住自己喜欢的人,就连他过去的痛楚都没能替他分担。
祁藤早年对他的打击,恐怕早已深埋在祁野心底,多年的心酸加持,没人知晓如今是否还能根除芥蒂。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祁藤临走前良心发现,对这么些年干过的糊涂事感到后悔。
他托樊升照顾好祁野,并希望他能原谅自己这些年犯过的错。
有些话还没来得及对祁野说,祁藤就永远离开了。
有些事情也只剩樊升知道。
如今,樊升却托她来完成祁藤六年前的遗愿。
樊京觉得可笑,祁藤早年的打压与侮辱全都叠加在祁野一个人的身上。
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有什么资格去劝祁野原谅一个曾把他伤的遍体鳞伤的至亲之人。
原路折回的路上,光线昏暗,藏着心事的樊京台阶下的极慢。
“是不是累了?”祁野摸了把她的头发,而后背朝她面前蹲下身,“上来,背你下去。”
低头看他宽厚的脊背,樊京觉得鼻头一酸,闷声道:“没有。”她下了两层台阶,站在他跟前,拉他起来。
祁野起身的那一瞬,樊京却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把他紧紧搂住。
积压了一下午的心酸,此刻终于得到了归属。
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温热的眼泪打湿他肩头。
“到底出什么事了?”祁野慌了神,轻拍着她的背。
樊京吸着鼻子,埋在他肩头的脑袋使劲摇了两下,头发乱作一团。
良久,她轻声问:“你恨这个世界吗?”
她问的有些突兀,祁野却在认真的思考。
过去二十多年,这个世界好像从来没有宽待过他。
曾坠入谷底,陷于深渊。他也曾怨恨过,以为人生就此作罢,好像什么都不用抱希望,因为根本就不会有奇迹的发生。
但看到怀里的女孩,祁野冷峻的眉眼又变得温柔。
被上天遗忘的人,没想到有一天也会得到眷顾。
良久,他摸着女孩的头,唇角扯着一抹笑,温声回道:“不恨,因为有你。”
他反而开始感激这个世界,因为她而爱上这个世界。
心脏揪心的疼,樊京把他抱的更紧了,“我没有办法阻止你喜欢或厌恨谁,我只希望因为我你会过得快乐些。”
你的人生不该被恨意侵蚀,要被爱意包围着。
被我热烈的爱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