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回京(六)
玄武门内,谒都皇城巍峨伫立,碧落的晴空不悬一丝云彩,却有鸿雁从琉璃瓦上成排的飞过,那是物宝天华上天赋予的极好预兆。
玄武门外,一群身着军装的轻骑正急匆匆的下马冲开来往有序的巡防营,焦急的朝皇城内疾步。
巡防营自建朝以来便只有一个职责,那便是和禁军一内一外守护这座皇城的安危,按照以往的规矩,进出玄武门必须手持陛下或太后的手令,若无手令决不可私自进出,闯宫那是杀头的罪。
巡防营首领是齐国公长子齐澄,有军功在身,为人还算谨慎,故此天熙帝将他提到巡防营首领一职,在谒都同僚中除了禁军首领关津只有一位是他不敢惹的,关津此时定然在皇宫值守,而这般不将巡防营放在眼里的,除了只听命于天熙帝的都离院掌院耿东还能有谁?
都离院自顺德年间创立至今已有三十余年,其权利凌驾于朝中各部门之上,遵陛下口谕有权私审。
眼下耿东这般急促,必然又是替天熙帝办了什么不能公开的案子,齐澄在巡防营就职多年,对此情景早已经见怪不怪,见耿东行色匆忙,便招手让手下放行。
耿东虽满脸风霜,但体态雄健,极具军旅之人的阳刚之气,他精锐的眸子越过众人,朝齐澄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齐澄向巡防营的人使了个眼色,道:“耿掌院替陛下办案辛苦,我叫巡防营的兄弟倒了一碗凉茶,耿掌院一解辛劳再进宫面见陛下。”
“不必,耽误了陛下的事,你我有的是时间喝茶。”耿东脚下未停,说完这句话已经进了皇城门内,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城门口许久才消散。
开门的小兵见状疑惑道:“大人,耿掌院是出了名的怪脾气,连关统领的面子都不卖,你为何要请他喝茶。”
齐澄说:“耿东是都离院的掌院,除了太后和陛下谁都要惧他三分,关津虽是禁军统领,却无办案权,他当然不用买关津的面子。”
小兵并不知这其中的关窍,迎上笑脸说:“管他都离院还是禁军,咱们都是给皇上办差的,差办好了才是效忠朝廷。”
齐澄笑容慢慢消失,眉眼间积攒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良久才朝那溜须拍马的小兵看了一眼,说道:“这话倒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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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东穿过层层宫墙,与来往巡逻的将士错身而过,他身上还沾着浓厚的杀伐戾气,宫城有资历的宫人都善于察言观色的,眼下纷纷给他让开一条道。
行至最后一道宫门外,内宦上前提醒道:“耿掌院......”
耿东立刻会意,将腰间的佩刀解下,裹着披在肩上的外氅一同交给内宦。
内宦接过杂物,微微躬身,尖声细语的朝门内通报:“陛下,耿掌院求见。”
“让他进来。”里头传出一句略带怒气的声音。
天熙帝坐在金华台的龙椅上,堂下零碎的散落着一堆奏章,耿东见状,方才的威严顿时被这榻上的帝王之气给震慑,颔首跪下,道:“臣无能,有负陛下嘱托。”
都离院的手段朝中皆知,耿东是谒都数一数二的高手,若是连他也办不了的案子,那谒都恐怕已经无人办的下来。
天熙帝走到耿东身旁,将手里的折子砸在他身旁,怒喝道:“区区剿匪案,朕就要派都离院的掌院亲自去办,还没办成,是朝廷无能还是你们无能。”
耿东心中一慌,连忙磕头:“是臣无能,请皇上降罪。”
天熙帝觑了他一眼,甩袖子道:“你是否有罪朕心中有数,究竟是何人竟能将都离院伤的这般体面。”
耿东捡起身旁的奏章,拿在手里却却一个字都不敢看,“臣带人前往穿云寨时,千机营的人正在与山匪厮杀,待山匪剿完,忽然出现一群蒙面人,那些人与千机营的人杀在一处,臣不敢擅自出手,便命人后撤,千机营的人负重伤仓皇而逃,谁料他们一走,那群蒙面人便朝我们杀过来,为首的武功高强,伤了都离院不少兄弟,臣在穿云寨附近守了一天一夜,再回去时已经空无一人。”
天熙帝说:“你确定已经一个不剩?”
耿东稍一迟疑:“这......”
“有话就说。”天熙帝说。
“是,陛下,山匪已被千机营的人尽数剿灭,当时还有两个误闯进寨子的过路商人,臣离开的时候听里头的声音大约还活着,后来再去已经不见踪影,应该是被那群蒙面人灭了口。”
天熙帝微微抬首,双目微阖,良久才睁开眼叹息道:“你起来吧,太后此举既替朕剿了匪,又让千机营以为都离院跟江湖势力有所牵扯,往后怕是更加艰难。”
耿东道:“太后明面上让千机营相助,却私下派杀手挑起都离院和千机营的矛盾,陛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天熙帝坐回椅子上,“朕亲政这几年,处处受她制衡,如今连都离院的事都开始插手,她这明摆着是在提醒朕,在大祁是她说了算。”
耿东不敢妄议天家事,跪在堂下只求降罪,其他事一言不发。
天熙帝说:“好了,你先下去吧。”
待耿东离开后,内宦李忠义推门而入,毕恭毕敬的将茶水奉上,天熙帝看茶盏一眼,忽然问道:“定安侯可在府中?”
李忠义将茶盏搁在一旁,低声说:“侯爷今日不用进宫,便去了掬水月看望庄先生,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
“庄策?”天熙帝许久不曾听到这个名字,略一迟疑,而后又倏然道:“是该去看看了,如今朝堂上如庄先生那般清流已寥寥无几,定安侯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天熙帝长叹道:“庄先生喜欢他胜于朕呐。”
李忠义闻言,忙含笑道:“皇上是君王,天子气度让人望而生畏,纵然庄先生为天下臣子的榜样,天下却还是皇上的天下,岂有不敬重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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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熠到了掬水月,庄策正与一身着青衣的年轻人在院中下棋,城郊不比市坊,掬水月所处之地偏僻的很,不仔细根本不知道这样普通的一户农家小院里住着的竟然是大祁官至一品的三朝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