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至的灵体似乎没办法再维持这个样子,正在逐渐涣散。砚望没了支撑,直直地向前倒去,谢汜一着急,也顾不得会不会灵息流窜走火入魔,就想放弃调息去接,却见砚望自己伸手撑在了地上。那手干净纤长,缓缓收紧,在手下的冰层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砚望咳出一口鲜血,鲜红色的血溅落在冰上瞬间开始流动,红色的光芒将刚刚恢复正常的这片区域再次笼罩。
谢汜担心砚望,但是又不敢上前打扰他,只得加快调息。他听到砚望在重重地呼吸,每一次呼吸似乎都用了全身的力气。正在溃散的雪至伸手摸了摸砚望的脸,“阿砚,别这样,听话。”
“不听。”砚望咬牙切齿地说道,血液从他咬紧的牙齿缝隙里流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冰上。
“够了,停下!”
“不够。”
谢汜看到砚望直接用银簪划开自己的手腕,鲜血顿时涌出,在冰上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做完这些,砚望像是终于没了力气,栽倒在血泊里。雪至已经无法接触到砚望,他想扶砚望起来却完全做不到。
但是这个阵法已经完成了,他溃散的灵魂在渐渐聚拢。
谢汜给砚望止了血,将他从血泊里捞出来,一点一点抹去他脸上沾着的血迹。他叹气道:“雪至啊,你看看他为了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了。你们之间有过什么我是不知道的,但是那种有个人一直在家里等着的感觉我是体会过的。我知道你维持这个样子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所以你能从我身上抽多少就抽多少吧。”
“砚望好不容易见到你,他有多开心你自己肯定清楚。也许从这张打死都不肯表露出特别明显的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来,但是我感觉得到。如果你能不消失,就不要消失,他也很希望有人在等他回家。”
“你醒来之后的这几天,我有时候会记起来一点儿过去的事,但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你大可不必因为将我变得不再是‘我’而感到愧疚,你们都是很好的人,我也想变成一个像你们一样的人。”谢汜抬头看着雪至,眼神里有感谢,“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在他醒着的时候不喊我‘文殊兰’了,我很感谢你。这件事,我想等我完全搞明白之后我自己完完整整地告诉他。但是,这是在他完成他自己的事情之后。”
“谷梁家找上他了,南田派很快也会找上门来,盖竹山派的那个穆承虽然不清楚砚望的身份,但是他回去一讲,那些长老们自己就明白了。我有一点儿印象,他们都在找砚望,但似乎都不是同一个目的。”
“具体因为什么,我想你比我清楚。砚望现在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即使你把他身上那东西压制了,但是过不了多久,那东西还是会继续影响他。到时候,他自己无法应付找上门来的众人,我也拦不住他们,桃源弟子一共四人,两个小的还没完全修炼好你们的功法,怎么可能护得了他。”
雪至不说话,只是看着砚望。他何尝想不到这些?只是有心无力罢了。砚望要复活他本就是有违天道之举,他不过是为了让砚望有个念想,不至于无望到步入邪途,拼命现身来见一面的。
他当这是最后一面的。
如果真到了那种被众人围攻的地步,砚望的族人不会不管的,只是到时候更乱了些,至少砚望会活着。
“那可说好了,老子要多少灵力你都不能反悔的,反悔你就是孙子!”雪至直接化为一团灵气钻入谢汜心口。
谢汜捂着心口险些疼晕过去,不由得骂道:“臭小子,说起这个,按年龄来看,你还得管我叫一声‘爷爷’!”
雪至一消失,地上的血迹突然开始燃烧,最终化为了熊熊大火。那些巨大的冰锥在这种火焰的炙烤下,仍旧纹丝不动。谢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谷梁一池,神情复杂。
谷梁一池去寒台寺找过砚望的,那时候正值砚望“发疯”,跪在佛像前,拼命想收敛一身的煞气。谷梁一池就陪着一起跪在佛像前,直至砚望清醒过来。谷梁一池来的时候,带了一身的伤,看到砚望醒来撑不住就晕了过去。后来谷梁举把人带了回去。
谢汜的这段记忆被砚望封起来了,但是雪至的频繁出现让他又想起来了。
他陷在那些回来的记忆里,唏嘘不已,连砚望什么时候想过来的都不知道。
对上那双已经恢复原样看不到的眼睛,谢汜突然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这是,什么情况?”砚望似乎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伸手摸了摸离他最近的一根冰锥,那冰锥立刻就消失了,其他的也接连消失了。
“反正不是我干的就对了。”谢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