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很大,昏暗中甚至看不清边界,空气中有隐隐的檀木香气。
身后的门被关上了。
桑柔靠在门边,轻声对着黑暗问:“有人吗?”
沉默持续了许久。
在突如其来的眩晕中,桑柔陷入了更深的黑暗。
在迷糊中,她梦见穿越到寰辕以后睁开眼的第一幕。
当时她从进入西京的马车上醒来,脑海中没有任何关于原主的记忆,除了一具浑身是伤的身体,她一无所有。
听人贩子和刘妈妈的交谈,说好似是从西郊来的,她因为太疼,被踹下马车后,又昏了过去,那昏迷间,仿佛有个带着檀木香气的人来给她喂了药。
而后,她成了怡红楼一名不起眼却时常挨打的浣衣奴。
桑柔再醒来时,发觉自己还在黑暗之中,浑身冰冷,趴在一处柔软的被衾上。
她下意识地确认自己的处境,一旁有温柔的男声开了口,“别动,刚上好药。”
身上被覆上温热的毯子。
“我没动你的衣服,只是上了些够得着的皮外伤,你别怕。”
“你是谁?”
沉默落下,没有回话。
突然,黑暗中有光,自室内亮起,她侧头一看,那男子端着一柄烛台,往床头来了。
烛光照亮了他的大致外貌,高挑,白衣,面容俊美。
随后,在他温柔的微笑之下,缓缓地开了口,“桑柔。”
但桑柔见他不肯透露身份,便只是敛目,沉默以待。
他并没有因为她的冷漠而不悦,反而像哄她似的,低声喃喃:“桑柔,睡吧。”
檀木香气浅浅地飘入她的鼻息,她昏昏沉沉,很快又进入了梦境。
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柔软被窝的触感令她惊了一跳,随即才反应过来昨夜之事。
室内空荡无人。
她掀开手臂上的衣物,除了药物的痕迹,先前她自制的守宫砂都还在。而肩膀上的,也在。
这是为了防止怡红楼杂役突发兽性而特制的。
衣袋里的铁片不见了。
桑柔起身,看见床头有个小瓷瓶,上书“冻疮膏”三字,下面压着字条:铁片当作回礼。
室内正中桌上,摆着三盘精美糕点。
她舔舔嘴唇,手伸出了一下,又立马收回,只是转身整理了床铺,揣上小瓷瓶,轻手离开了。
一路下楼,见到了神色复杂的凤燕,再又听到其他花娘和杂役窸窸窣窣的耳语。
“天字号房的客人点的就是她啊,这么脏,那客人怎么下得去手啊……”
“你看她那手,肿得跟包子似的。”
“这么瘦,没一两肉,也不知道这客人怎么想的?我怎么记得原本是凤燕上卯?”
“听说是那客人心血来潮,大发慈悲救了这浣衣奴。”
“唉既然这样,天字号房那位怎么不帮她赎身?”
“能怎么,没伺候好呗,点上去发现,该是脏的还是脏的,你不知道?那客人昨晚就走了,都没过夜。”
“哈哈哈,莫不是恶心得被逼走了吧?”
桑柔麻木地听着这些,脚步更快,过一会儿,她回到了她该在的地方——只有茅草堆的陋室。
她将冻疮膏藏好,打算回去接着洗衣服。
门口突然有黑影出现,逆着光,身后跟着四五个。
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声响起,“就是她!给我往死里打!”
桑柔下意识退后一步,认出了为首的张妈妈。
张妈妈甚少出现在此处,她自问不曾得罪过她,而杂役手中的棍棒却不容她辩驳,径直往她身上砸来。
沉重的痛楚如雨点落下,生生将她砸进一片混沌不清的虚无中。
有杂役翻遍了她的屋子,上前来禀告,“张妈妈,只有这瓶子。”
她努力抬眼望去,是刚得的冻疮膏。
“不要!”
她红肿不堪的手仅仅在空中停了一两个瞬息,清脆的瓷片脆裂声止住了她的哀求。
张妈妈挥手止住了棍棒,蹲下来,面容扭曲地盯着她,仿佛将满腔仇怨写在了脸上。
“啪。”
恶狠狠的一巴掌带着尖锐的指甲尖立时在桑柔脸上留下血痕。
“你这贱人,就是你,怂恿天字号房的客人将我儿子杀了!”
桑柔忍着痛,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她。
张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