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梦半醒,心脏被惊得有点快,手指在床头柜上摸索,好不容易摸到手机接起来。
“喂。”
对面刚一说话,就如兜头泼了他一脸冰水,使他瞬间清醒,他撑着自己坐起来,床垫的骤然塌陷也惊醒了年念。
他迷迷糊糊睁眼,看见付鲸梦一脸凝重地说了一句:“我马上来。”然后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年念问。
昨夜睡得晚,此时还隐隐有些头痛,太阳穴跳个不停,付鲸梦狠狠揉着眉心,戴上眼镜披衣下床。
“我妈的电话……”
如果只是问声新年好,大可不必这样的神情,年念知道不止如此,耐心等他的下文。
“她说,爸在医院,情况不太好,要我过去一趟。”
付鲸梦同他父母关系并不好,之前几乎是决裂的状态,年念自然清楚。但到底血缘至亲,年念知道他不可能放得下。
大年初一的清晨,街上很空旷,道旁散落红色的鞭炮碎屑,仿若一地残花败叶,热闹过后更显得寥落。
很快驱车到医院,年念第一次见家长,攥着一手的汗,忍不住紧张,但又知道现在不是在意自己心情的时候。
待问过路,付鲸梦捏一捏年念的手:“别担心。有我在。”
付鲸梦总能无时无刻地照顾到他的情绪,几乎像是一种难以割舍的习惯。他只一个眼神,就能被洞悉,被理解,被包容。
年念点点头,回握他的手,也是一样的冰凉。
两个人在门外驻足,透过门上的小窗,付鲸梦看到他的母亲坐在床边,肘搭在床头柜上,手背托着腮,闭目小憩。
有几个年头未见了,又奔波未及染发,竟叫他看见她最真实的一面。
头发花白不少,脸色也不好,整个人都瘦削。但穿着依旧体面,发梳得一丝不苟,端庄地盘起。
她好像永远在自己规定的轨道上进行,不允许任何的失序。
这让付鲸梦忆起她厉声斥责自己时的神情,好似世间除却他们安排好的路,其他一切道路都是死路,都是大逆不道。
他不由得倒退一步,想逃。
年念牵住了他:“哥哥,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进去顶多是挨一顿骂,撕扯、眼泪都无所谓,但如果就这么离开,见不到最后一面,可能真的是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付鲸梦深吸一口气,敲了两声门,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