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彧想不起来太多,记忆都是模糊的,不置可否。她对刘昔说:“今日求你,是想把她交给你。”
刘昔倔强道:“你这算什么?把她的心骗走了,然后看我的笑话?”
楚言彧叹气,对他说:“刘昔,我并非……我也知道你……唉,我实话实说,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
刘昔惊愕地看着楚言彧,原本那一丝气已经完全消散:“你……你……”
“我已经油尽灯枯。”楚言彧自嘲地笑,“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能为力。”
楚言彧又想到什么,问刘昔:“秦婳的守宫砂,是你……?”
刘昔再次惊愕:“你没……不是你?”
楚言彧什么都记不清,方才是应付秦婳的。此刻确认后,心里乐开花。
她道:“你不会因为这个,所以就……”
刘昔笃定:“我会待她好。”
楚言彧开心地忘记跟刘昔解释,对他道:“帮我留意她的眼睛,旧伤复发就不好了。”
刘昔低头:“对不起,秦婳对不起你,可你也不该对她动手。”
楚言彧挑眉,等明白过来,已经看不到刘昔的影子了。她开心地倒茶,被烫到后急忙吹吹:“就这样挺好。”让刘昔醋一下,也好。她又发现自己用的是刘昔的杯子,一气之下摔在地上,碎了还不解气,又踩上去狠狠跺了好几脚。
此时要是文亦过来,一定会觉得他的少主疯了。楚言彧从来不会这样如智障一样傻乐。
这一晚,楚言彧蜷缩在被子里,死活睡不着,像条蛆一样。
死而无憾了。
秦婳原本以为刘昔终于不跟着她,可一转眼又看到熟悉的身影,她现在高兴,不愿跟他计较。
她翻身上樱花树,动作熟练敏捷——她这十几年没有白活。
眼前突然一黑,秦婳失去平衡,一骨碌摔下去,她知道刘昔在附近,硬生生忍着不出声。没了花瓣相护,摔得很疼。
秦婳揉揉眼睛,又清明了,她便不去在意。她看着走近的刘昔:“师哥,你要不过来?”
刘昔缓缓走来,担心地问:“摔疼了?”说着伸出一只手。秦婳没有拉,拍拍屁股撑着地站起来,可头又晕厥。
“师哥,你今后,还是不要跟着我了。”秦婳说,“我一个废人,有什么可喜欢的。”
她说的是实话。她眼疾时不时复发,可不就是废人?
刘昔:“小婳,别这样说……你不是废人。”
秦婳不愿听他说下去:“跟不跟是你的自由,我不拦你。我说得很清楚,我已经成婚。”她不等刘昔答复,已经跑远了。
刘昔自知死皮赖脸不好看,厚颜无耻跟着更是疯了。但他想。他愿意。他每次从秦婳口中听到楚言彧,嫉妒的都快要发疯,想要杀人。
“桦桦……”他也很想这么叫她。他错了,可他不想回头。
南墙早就撞上,痛不欲生。但是,抱歉,他不会回头。
日子过得飞快,秦婳的眼睛已经彻底看不见了。她问过沈不笑,应该是旧伤,再发作一次就好。这些天她行走不便,只好裹着眼布躺着。
尹存轶与许可有时照顾一下,但也都说不出什么话。三人每次都不欢而散。
但之后秦婳笑都笑不出来。尹青青让刘昔过去照顾她!秦婳一千个不愿意也没办法,尹青青话已经撂下,人都没了。
她就是心里狂骂一万遍都没用。
刘昔又谨慎又小心:“小婳,换药了,起来。”秦婳无动于衷。刘昔又轻声问了好几次,以为秦婳不想理她,然后默默坐在床边等了一整天。
秦婳什么都听不见。她也懒得说话,坐着摸刻字的书。
她以为刘昔没来,从坐着到趴着,后来直接脱了两件外衣,扯被子时碰到什么,猛地惊觉:“师哥?!”
刘昔:“小婳?”他看出不对了,“你……听不到?”
秦婳听不到,但张嘴别扭地说话:“一年前也是如此,习惯了。你随意,我自己可以。”
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拉过去,落在一双温暖的手掌里。刘昔在她手掌上写字。秦婳恍然想起,某一年,她第一次下山,他也是这样与自己说话的。
秦婳:“师哥你坐这里一天了?”由于听不见,她说话声音整个变了味。
刘昔还是听懂她的话,在她掌心写:是。我坐这里,不会动。
秦婳觉得两人都挺难受的,也不知道尹青青打的什么破主意。
她坐着床边,明知看不到,还是望向窗外,幻想着院子里樱花树最茂盛的样子。她发微乱,有几丝刚巧垂落耳前。一双透亮的琥珀色黄绿色浸了蜜的眸子像载着光芒,泛着浅淡的光晕。
原本就精巧的侧脸被晌午的霞光照得棱角分明,染上一层绯红。
失了双眼的秦婳少了活泼,多了份安静和温雅。
一旁刘昔静静地看着她。
两人都很安静。可刘昔要坐不住了。他不愿意趁人之危,但他已经不是白璧无瑕的君子。
夜色深处,秦婳意识不到,一双眼睛在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