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末，也是定好去医院陪我爸化疗的日子。
我妈死得早，我是我爸一手带大的，可我跟他的关系并不好，他爱喝酒，喝醉了就耍酒疯，高考前一晚，他醉酒后还抽了我两巴掌。
后来高考出了成绩，他查出患了癌症。
我本打算考上大学从此远走高飞，最后却还是留在 A 市，留在了他身边，不过选了个离家远的学校。
对他是爱还是恨，我自己都分不清。
每次陪他去医院，我的心情也很复杂。
学校跟我家在城市的南北边，医院则在中间，一般我都是跟我爸各自出门，医院汇合。
15
结果我刚出门，他爸给我电话：「我在你学校旁的那家必胜客，你过来吧。」
必胜客在跟医院相反的方向。
我第一反应：他又要作妖了。
这两年来，他逃避检查，拒绝吃药，偷偷喝酒这样的类似的事情没少干，每次被我抓住，他非但不认错，还会大嗓门跟我吵。
我在电话里压着火气，劝他现在往地铁方向走，他说不着急，让我过去先吃东西。
我匆匆赶过去，上午十点多，必胜客里的客人还不多。
他坐在落地窗前，微笑着对我招招手：「快过来，我已经点好了。」
我走过去，桌上已经摆好了 13 寸的披萨，还有其他一些小吃饮料，满满一桌子。
我爸完全没有悔过醒悟的意思，笑眯眯对我说：「快吃，都是你爱吃的。」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罐被人摇晃了很久然后猛地拧开的可乐，瞬间爆炸了：「吃吃吃，你还有心情吃。」
「你知道今天的检查很难排吧？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能不能为我想一想？」
我爸拿起一块披萨递给我：「吃完饭咱们就去。」
我气极了，在他手背上用力一拍。
那块披萨「啪嗒」掉回桌上。
我绷得紧紧的，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哭，哽咽道：「医院是你开的吗，你说去就去，你说检查就检查？」
「而且，我根本不爱吃披萨。」
我爸居然没跟我唱反调，反而是有点惶恐和茫然：「怎么会呢，你以前不是最爱吃吗？你小学五年级，有次考了一百分，问我能不能带你去吃必胜客，说你最爱吃那个。」
「我那时候刚失业，身上也没钱，所以就没带你去。」
我梗着脖子：「我不记得了。」
其实我记得的，那天我同桌跟我炫耀，必胜客多么多么好吃，可我从来没吃过。我那会虚荣心强，借着自己考一百分，跟我爸提了要求，可他粗暴地拒绝了我，说我一天到晚就想着吃，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不是配吃那么贵的玩意。
我爸把那块披萨捡起来，伸手拍了拍饼底，头埋得很低，日光透过玻璃，照在他稀稀拉拉的头发上。
他长长叹口气，语气很低很低：「以前是我错了，我一个大老粗，不懂怎么去跟你一个姑娘家相处。」
「其实医生前几天跟我谈话了，说我身体恶化的很厉害，怕是没几天好活了，所以我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