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马上一凉。
我这两年一刻也不停,除了填补我妈平日里的医药费,也就存下了两万块钱。
王医生拍了拍我肩膀:「你再去做下你妈的思想工作,她闹着不肯移植,这机会多难得。」
14
回了病房,我好言好语解释:「妈,衣服是我自己买的,咱们听医生的乖乖准备移植。」
我妈语气冷冷的:「我可当不了你妈。不治了,趁早死了,免得成了你的累赘。」
「你到时候跟着有钱的男人吃香的喝辣的去。」
手机微信嗡嗡震动,是明天家教的家长,提醒我按时到。
以及上午兼职的奶茶店老板,要我早半个小时去,周末客流大。
还有林铮一连发的很多条:问我为什么突然走了,是不是有什么事,需不需要他帮忙。
我妈刺耳的声音继续喋喋不休,衣服胸前的湿痕在眼前不断地扩大再扩大。
脑中那根理智的弦在这一秒崩断了。
我红着眼吼回去:「好,那你去死,现在就去。你死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
「我一个人不知道多开心!」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过生日,一个人谈恋爱,一个人出嫁。」
「以后如果我有了孩子,我就告诉她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她没有外婆。」
「我再也不用戴着枷锁,我可以肆无忌惮地犯规。」
病房里鸦雀无声,我妈红着眼嘴唇嚅动,可什么也没说,只转过身倔强地看着窗外。
巡房的护士进来:「你们小点声,这里是医院。小葵,你理解一下你妈,同病房的周姐今天去了。」
周阿姨是我妈关系最好的病友,她经常说医生药开得太多,然后塞给我妈,也给我买过衣服鞋子。
我一怔,明明上次见还好好的。
不过这也不奇怪,可怕的有时候不是肾衰竭,而是一系列并发症。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床边:「妈,对不起。你别担心,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我妈背着我用袖口擦了下脸,转过头嘴唇嗫嚅良久:「别为了我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我轻轻嗯了一声。
这天晚上,我在陪护床上做了个梦。
15
梦见八岁那年,我妈厂里连续半年发不出工资,我们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
那天,她去炼油厂买了点油渣饼。
就是炼油之后剩下的渣滓,压成一块块硬邦邦的饼。
她把油渣饼跟豆腐和白菜放在一起煮,结果等到吃的时候,油渣饼全都化成了细碎的沫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