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莫道浮云终蔽日
白日里，耶若溪没待多久，就被回来的柳莫风几句话打发走了。
毕竟是常年在战场上征战的人，比不上常年在朝堂上摸爬打滚的老狐狸，这让耶若溪不由得心中暗恨，却又无可奈何。
到了晚上，夜黑风高，所有人都已经睡下了，一个男人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柳音离的院子。
男人一身青色长衫，茂雅修竹，脸上总是带着温和而淡淡的笑意。
他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半躺在竹榻上的女子，女子容貌并不倾城，揉蓝衫子杏黄裙，躺在那里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
她听到声音，抬眸看了一眼，见到是他，微微挑了挑眉，道：“牧先生来啦，请坐吧。”
牧边亭对着女子微微颔首，恭敬的唤道：“大小姐。”
女子并没有回应，牧边亭见此便依言坐了下来，然后又听对方问道：“都这么晚了，不知道牧先生前来，所为何事啊？”
牧边亭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然后认真的看了一眼女子，又似乎觉得这种视线不太礼貌，飞快的移开了，道：“在下有一事不解，特来请教。”
女子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不由自主的轻笑出声，一双眸子戏谑的上下打量着牧边亭，笑道：“不解？牧先生可是阿离的老师，那么聪明的人，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牧边亭低垂着眼帘不去看她，沉默了一会儿，道：“是关于这几日，府中的流言……”
“噗嗤。”
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女子嘲讽的嗤笑声，牧边亭抬眸看了一眼，发现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勾唇轻笑道：“怎么，连牧先生也觉得，阿离疯了吗？”
牧边亭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没有……却也差不多。”
“哦？说来听听。”
女子似乎是被他的话引起了兴趣，半倚在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双眸子深不见底。
牧边亭看着她这个样子，长叹了一口气，不急不缓的开口道：“我猜大小姐自生母去世后便大受打击，在一次偶然几乎得知，她本来应该还有一个姐姐的，只是那个姐姐早夭了。”
“再加上她在柳府一直受人欺凌，久而久之便有了一个想法，若是姐姐还在的话，她就不会受欺负，姐姐一定会保护她的，由此，创造出了姐姐这一人物。”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深深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道：“但是因为姐姐是她创造出来的，所以一般人看不到她，对吗？”
女子听了他的话突然大笑起来，笑的特别肆意张狂，然后用力的鼓了鼓掌，赞赏道：“不愧是牧先生，一下子就猜到了。”
说着，她整个人突然出现了变化，那一身素衣变成了耀眼的红色，像血一样的红色。
牧边亭一点都不惊讶，面色平静的道：“所以，从一开始，同我说话的，就是你？”
“是啊，牧先生不喜欢吗？”
花弄影说着，站了起来，绕到牧边亭身后，然后听到他严肃的问道：“大小姐呢？”
花弄影歪了歪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突然笑道：“阿离啊……不知道呢，或许是在准备什么惊喜吧。”
此刻，她整个人都匐在牧边亭肩膀上，说话的时候热气在他耳边环绕不去，格外的痒。
牧边亭红了脸，像是面对洪水猛兽一样急忙离开，眼睛都不敢看她，只能干巴巴的说一句。
“姑娘，请你自重。”
花弄影见他这个样子，撇了撇嘴，坐回塌上，不悦的道：“无趣。”
然后她又似想到了什么，痴痴的笑了起来，道：“不过牧先生啊，你刚才说了那么多，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什么？”
牧边亭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双眼睛迷茫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
花弄影却笑的更开心了，食指在大腿上打着旋，无不恶意的道：“你说因为我是被阿离创造出来的，所以一般人看不到我，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能看到？”
“牧先生一介书生，又不是抓鬼的道士，为什么能看到我呢？”
她这两句话轻飘飘的，却让牧边亭不由得心神一震，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露了出来。
是啊，他为什么能看到她？她是被创造出来的，那他是……
他感觉自己好像要抓住些什么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抓住。
花弄影见他已经差不多想到了，勾起一个恶意的笑容，继续道：“牧先生既然都猜到那么多了，不如再猜一猜，她又为什么……”
“要创造出……你。”
牧边亭猛的看向她，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大声道：“你说什么？！”
“牧先生？”
还没有等他继续追问下去，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
柳音离抱着琵琶从围帘后走了出来，穿着打扮和之前花弄影所幻化的别无二致。
柳音离见到他显然很是高兴，笑的眉眼弯弯的，雀跃的道：“真的是牧先生啊！”
然后她抱着琵琶坐到仅剩下的那把木椅上，正襟危坐，轻笑道：“我只知道今天晚上姐姐要来，却不知道牧先生也来了。”
“不过既然牧先生已经来了，不如一起听一听阿离新作的曲子吧！”
柳音离看着他们，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万千星辰，她的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鹅蛋脸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看上去有些含羞带怯的腼腆。
花弄影看着她的目光一下子就温柔了下来，打趣道：“阿离今天真好看。”
柳音离的脸上染了一层淡淡的薄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然后见牧边亭许久都不曾回答她，不由开口问道：“牧先生？”
“啊？”
牧边亭蓦然惊醒，然后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的模样，心情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柔声道：“好。”
柳音离得了他的应允，手指开始调试琴弦，紧接着幽幽的琵琶声响起，伴随着女子空灵婉转的唱腔。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
这曲子和唱词搭配的极好，初时像似情人在耳边轻声细语诉说，然后又好像一袭月光倾洒而下，包容了世间所有的湖光山色。
湖上的粼粼微波，山间的鸟语虫鸣，仿佛在一瞬间都得以阐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