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秦臻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轻,几乎细不可闻,像是不愿再回想。
逼着秦臻动手去撕裂还没愈合的伤疤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宋秋白沉默着,定定的看了秦臻很久,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心虚和谎言,但是,他失败了。
宋秋白摸着下巴沉吟一声,“希望你不要骗我,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那么,现在,我带你去见萧屿。”
秦臻空洞的眼神在听到宋秋白的话后陡然亮了一瞬,黑雾笼罩下的眼眸逐渐明亮。
他豁然起身,略显激动,只能靠控制呼吸频率来稳定情绪,他看着宋秋白,明明什么都没说,可宋秋白就是明白了秦臻想说什么。
“别急。”宋秋白抬手,“先谈条件。”
“你说。”
“首先,江桥在你手下工作,你不能怪罪江桥把萧屿藏了那么久,其次,如果萧屿真的因为你醒了,他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只要他让你滚,你就必须立刻消失。”
“行。”秦臻一口答应下来,“还有吗?”
宋秋白深深看他一眼,回身带路,开口道,“跟我来。”
秦臻顾不上脚底的伤,连忙一瘸一拐的跟上去。
宋秋白的别墅不算很大,他和萧屿的房间只隔了一个楼道,越是跟着宋秋白的脚步靠近萧屿所在的房间,秦臻的心跳动的幅度就越大,最后几乎要提到嗓子眼。
他一直死死的盯着紧闭的房门,在宋秋白打开门的刹那,刚给萧屿换好营养液吊袋的江桥眨巴着眼睛回头,看到秦臻后下意识惊骇,他后退了一小步,小腿撞在床边,打碎了一瓶碘酒,刺进萧屿身体的输液管也随之大幅度晃动。
江桥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捂住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沉寂的宋秋白,在原地僵硬成了木头。
可秦臻自打宋秋白开门的那一刻,他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的心脏猛然坠落,眼神更是死死的落在萧屿的身上没离开过。
他跌跌撞撞的越过宋秋白,越过木头人一样的江桥,像个行尸走肉般来到萧屿的床头。
从门口到床头,路不远,可秦臻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时间和空间的界限在他的世界里被无限的放大延长,又尽数破碎。
他垂着头,萧屿毫无血色的脸,让他微微晕眩。
江桥刚处理好的脚底,又重新渗出血迹,给满屋子的药味掺和上一丝腥甜。
宋秋白也放轻了脚步来到两人很跟前,他对呆滞的江桥使了个眼色,示意江桥不要理会,又扣住江桥的手,把炸了毛着急到不行却不敢出声的江桥拉到门外。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关上,这间房里只剩下了秦臻和萧屿两个人。
秦臻的身体动了动,在江桥日常坐的矮椅上坐下,萧屿暴露在空气中的那截手臂,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输液而留下的针孔密密麻麻,一个挨着一个,蔓延出一片,青色的血管蜿蜒攀爬在萧屿苍白枯瘦的手背上,分外扎眼。
他把萧屿的手捧在手中,贴着自己的脸颊,喃喃道,“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可萧屿听不见。
现在萧屿只是一个被蛀空了枝干的朽木,他的气息如同被雨打湿的纸那般脆弱易碎。
秦臻连握住萧屿的手都不敢用力,仿佛只要他稍不留神,萧屿的生命就会变成木蝴蝶,被风从他指尖吹走。
一个一米九个子的大男人,此时在萧屿的病床前卑微无比,秦臻的眼前逐渐模糊,模糊到连萧屿的脸都看不清后,他仰头捂住双眼,眼眶拦不住的眼泪同样从手缝中滑落,贴着秦臻的脸颊,掉进萧屿宽大的病号服袖口。
萧屿紧靠着秦臻脸颊的那只手,冰凉,没有半分活人的感觉。
不该是这样的。
这种抓不住萧屿的感觉让秦臻几乎快要疯掉。
他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眼底通红,一打眼看到了萧屿枕头边放着的银项链和两枚尖利的犬齿。
还有......一小瓶骨灰。
秦臻以一种彷徨的、破碎的心境拿过那一小瓶骨灰,在瓶身上赫然看到了小酒的照片。
原来.......小酒也离开你了吗?
所以你才会义无反顾的跳进冰冷的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