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柄落地,星星点点的血迹溅散在地,白色的地毯被染红。
阮闵钰看着自己被鲜血濡湿的指尖,反复卷曲着。
裴临溪倚在阮闵钰腿边,胸膛剧烈起伏着,挣扎着还想再多说几句。
阮闵钰垂眸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拽着裴临溪湿透的领子,粗暴地咬住裴临溪的嘴唇。
这不是一个缠绵的吻。
这个吻粗暴生疏,带着怒意和发泄。
阮闵钰把裴临溪的嘴角咬破,咬出血,直到裴临溪面色发白,阮闵钰才松开手。
失去支撑的裴临溪倒在血泊之中。
“裴临溪,你成功了。”阮闵钰苦笑着说:“我好像无法不相信你了。”
*
裴临溪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这个梦里,他又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里。
雌虫、雄虫,戒律森严的宫殿。
高塔塔尖的房间里,布满黑色天鹅绒的窝里有一枚纯白色的蛋。
那时候他还没有桌子高,但是已经记得自己的职责就是守护它。
裴临溪眨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它,好像在它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和它结识。
在众人赞颂的歌谣中,它出生了。
裴临溪守护着他长大,看着他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但是他只和裴临溪交流。
可是后来,他开始追求缥缈的传说,想要把自己献祭给传说中的圣子。
裴临溪恼怒但无能为力。
这个世界,他比树叶还轻贱。
少年开始尝试各种方式把传说变成真实,他变得疯癫孤僻,但是裴临溪依旧是他所相信的后盾。
裴临溪习惯被他依赖,同时心里也抱有一丝侥幸:万一他会为了自己留下来呢?
可是没有……
一阵长久的黑色把裴临溪包裹起来,然后是怒骂、鞭挞、惩罚。
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在梦里都变得朦胧又尖锐的一片,扎得裴临溪连呼吸都在发痛。
明明想忘记的,却总是会梦见的。
裴临溪感觉自己陷在黑色里,浓稠地堵住他的所有感官。走不出来、叫不出来,犹如掉进泥沼之中,越是挣扎越是深陷,直到全部没过才能停止。
但是忽然有一个声音划破这片可怖的黑色,这个声音犹如破晓,将黑色从中间划破,带来一点点扩散开来的光明。
这个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裴临溪,裴临溪!”
病床上的裴临溪睫毛不断颤抖着,呼吸急促到仪器疯狂叫着。
阮闵钰抓着裴临溪的手指,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名字。
求助按钮已经按过,医生正在赶来的路上,但是阮闵钰心急如焚,看着裴临溪脖子上刚刚包扎好的纱布又渗出血来,阮闵钰摇晃着裴临溪的手指。
裴临溪还是被他送去了医院,阮闵钰发现自己内心深处无法不相信裴临溪。
如果裴临溪愿意用命来圆这个欺骗,那阮闵钰也愿意配合了。
阮闵钰紧握着裴临溪,仿佛给了裴临溪一种力量,让他逐渐平静下来。
梦境中的痛苦被慢慢驱散,裴临溪觉得自己逐渐变轻…迎着光不停向前。
“殿下……”
裴临溪睁开眼,看到阮闵钰的时候不可抑制地瞪大眼睛。
“我还活着?”
裴临溪虽然还虚弱着,但是说话和表情都没有异样,刚才尖叫不停的仪器也停了下来。危机解除。
阮闵钰破涕为笑,甩开裴临溪的手,“没有,你已经死了。”
裴临溪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有活下去的可能,阮闵钰那时候的神情他还以为自己只有以死才能洗脱疑名。
但是现在他好好地,阮闵钰甚至还陪在他的床边。
裴临溪一把把阮闵钰搂进怀里,埋在阮闵钰肩窝里,发出颤抖的声音:“殿下,谢谢您。”
医生从外进来,尴尬地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进去,只能咳嗽两声。
“不好意思啊,病人出什么情况了吗?监控面部上没有显示异常。”
裴临溪抱着阮闵钰不肯撒手,阮闵钰只能红着脸看过向医生:“不好意思啊,已经没事了。”
“感情这么好还要闹自杀啊。”医生摇摇头,“没想到你们都上军校了还这么冲动,珍惜点吧,能找到这么好的A不容易。”
这话是对着裴临溪说的了。
医生认真教育:“昨天晚上他陪了一晚上,怎么劝都不肯睡。”
裴临溪动容,“我会对他更好的。”
阮闵钰无奈地把裴临溪的头按回去,严肃地和裴临溪说:“不,我不需要你对我做什么。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只是同学。”
裴临溪抬眼:“殿下……我知道了。”
医生见气氛不对,叹了口气离开了,关上门她摇摇头,“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明明都担心的不行了,还要铁了心分手吗?”
*
阮闵钰坐在裴临溪床边,摆出冷淡的表情和裴临溪说:“我们过去还有婚约,也有段近似于交往的关系,但是现在我们掰了,分手了,请你自重。”
裴临溪垂下眉尾,小心翼翼地说:“殿下做得对。”
“这种无意义的符合也不要了,你不必哄着我,也不必在乎我,我们现在没有关系,请你以后也履行你的曾经说过的:会在远处看着我,我现在让你做到前面‘在远处’,但是不要看着我。”
阮闵钰把每一条说清楚后,裴临溪整个人都黯淡下去。
他摸着自己脖子还在发痛的伤口,“我明白了殿下。”
但是心里的疼痛还是藏不住,裴临溪感觉自己痛到全身都快站不住了。
“可是您身边需要人保护,北茶是个定时炸弹,可能随时都会把您的身份公之于众,我可以保护您……您放心,我不会骚扰您的。”
阮闵钰摇摇头,“不用,这些事情不用你来安排,我就算被带回去,也不需要你在身边了。”
裴临溪张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门被敲响,戎无大步走进来,手里还带着鲜花。
他把修剪好的花插进裴临溪床头的花瓶里,笑着看向阮闵钰:“裴同学的伤势如何?好点了吗?”
“医生说得多住院两天观察。”
“那就好,昨天晚上我也跟着吓死了,还好裴同学没事。”
戎无露出像狐狸一样的笑容,“裴同学昨晚伤得这么重,现在居然能行走自如了,不知道还以为你在演戏呢。”
阮闵钰低下头,一句话都不说。
裴临溪想要辩解,但是看到阮闵钰的模样,也沉默着不说话。
如果殿下不相信,那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戎无的出现像是一根针,刺进阮闵钰心口三存的位置,跟随着心脏跳跃收缩而不断刺痛,提醒着他犯了无法弥补的错误。
阮闵钰站起来,和裴临溪说:“你既然没什么大事,那我应做的就都做完了,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戎无耸耸肩:“我来的不是时候了?我刚到你就要走了?”
阮闵钰顿了顿,看向戎无:“戎老师一起走吗?”
“好啊。”
戎无的目标也根本不是探望裴临溪。
裴临溪一直在等待阮闵钰回头看他,但是阮闵钰没有。
直到门被关上,窗帘随风吹开,阮闵钰和戎无消失在病房,裴临溪都没等到阮闵钰回头。
他呆呆地看着阮闵钰离开的方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抽离了。
“叮叮当当”
裴临溪把插在手背、肩膀上的细针全都拔出来,带出来的丝丝血迹顺着手指撒了一地。
但是他视若无睹,穿着单薄的病号服闯了出去。
诺大的医院里,他就像一个四处奔走寻找的疯子,拼了命的找阮闵钰的身影。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挽回,但是现在真的没办法忍耐阮闵钰不在身边。
他的殿下,怎么能和别人离开?
裴临溪看到电梯正在从三十层往下,他拼了命推开楼梯门,一层一层地跑下去。
伤口崩裂,双腿麻木,这全都不能影响裴临溪。
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要赶到阮闵钰面前,下跪、祈求,或者是别的方式,都要让殿下不要对他这么疏远。
电梯到达一层,阮闵钰看着门外空荡一片,掩藏住失落,敷衍着戎无的问话。
走到门外的时候,阮闵钰稍微停留一下。
戎无问:“怎么了?”
阮闵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走吧。”
一阵风从身后传来,带着急促的呼吸声。
一双大手把阮闵钰捞进温暖结实的胸膛里,裴临溪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殿下,不要抛弃我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会学着做您的乖狗。”
作者有话要说:
圣子这个部分还没有完全写完,还有事情没交代清楚,后文会写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