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的神色中终于带上了几分郑重,片刻后方才缓缓地开口:“当年息国倾覆,能逃过一劫的寥寥无几。若姑娘曾得其中一位占卜,那我是不敢再班门弄斧的。再者,姑娘本不是会信天命的人,又何必问过天意?”
“六三爻。”柳初年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径自说道,“爻辞为,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这是温云岫为我与南乔卜的一卦,你以为如何?”
店家在听到“温云岫”三字是眉尖一颤,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神情,低声自语道:“她逃了出来……天意如此……”
注意到柳初年探寻的目光之时,店家无奈一笑:“温姑娘的占卜之术自是无可挑剔,她的卦象必然是准的,但爻辞如何解读却在你自身。”
“此话怎讲?”柳初年袖下的手微微攥紧,仿佛窥见了一些事情。
“便如爻辞所说,前路多艰难,不如舍弃。可姑娘若执意不想舍弃呢?”店家渐渐恢复了先前的从容随和,仿佛刚才的震惊是假的一般,低着声音娓娓道来,“爻辞从未说过此事结果如何,纵然前路多坎坷,但谁知终点会是如何呢?终究还是看姑娘自己如何选择罢了。天意从来高难问,不是为着高不可攀,而是因为,世事无常。”
听了她这一番话,柳初年紧握的双手渐渐松开,许久后偏头一笑。
“吾往矣。”
店家看着她眉眼间残存的那丝犹豫一扫而空,便知道她下定了决心要走上那条命中注定充满荆棘的路。她盯着柳初年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而后低头拨弄着柜台上的珠算,仿佛在算着什么无比重要的东西一般。
“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南乔觉得柳初年仿佛发生了某种变化,但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清,就仿佛蒙尘的明珠被人擦去了那层尘埃,再无半分阻隔。
柳初年侧过头迎上南乔探究的眼神,十分轻松地笑了笑:“说起来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罢了。”
南乔被她这毫无顾忌的笑颜给晃到了,情绪仿佛被她感染一般,也不再去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同着她腻在一处。
“我本想着仁佳指不定会暗中做些什么,故而千里迢迢地去了陇右,怎么现在感觉她什么都没做呢。”柳初年终于想起了正事,稍稍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儿八经地问了一句。
南乔得意地一笑,脸上写满了求夸奖:“因为那些事情都被我料理下去了,并没有劳烦到师傅你啊。”
“正经点……”柳初年无奈地瞪了她一眼,“我那时候只顾着……没能及时料理到正事,怎么想都怪你。”
“对,都怪我。”
南乔毫无心理压力地认下了这个罪名,倒是弄得柳初年有些讪讪的。
柳初年将此事的前因后果想了一遍,条分缕析地说道:“因着陇右不是你的地界,所以我最初还以为陇右归仁佳长公主那一脉管着,生怕你去了之后遭到暗算。可实际上陇右是秦敛的人掌管的,以秦敛的性格必然是不屑于仁佳那样的人合作,所以仁佳的手再长也难以伸进陇右,不可能在陇右做什么大动作。可她又绝不可能放过这个好机会,任由你料理好陇右的事情在百姓之中声望渐长,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会派人前去暗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