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面无表情地走到火坛前,举起了那根火红的铁锥,向询阙一步步走了过去。
蛇族锥刑,要用这火锥在心口处画符咒,火锥伤肌表,符咒损肌里。受刑之人,被行刑架封了灵力,只能凭血肉之躯硬扛,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炎安步履沉重,一步步走到询阙身前。火锥刚要抵上去,动作突然止住。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皱出一丝不悦。
询阙不解地顺着炎安的视线看去,就看到自己肩头,姚津咬下的,那抹让人浮想联翩的红色印记。
询阙难堪地紧了紧拳,低声道:“小叔,我与魔尊从未有过苟且之事。逃出涅槃雪域的,他不是魔尊。小叔当日在枫林中肯放过他,难道不也是因为发现了此事吗?”
炎安眉心一松,神情又变得寡淡。火热的锥尖触上了询阙玉白的肌肤,询阙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不自禁地在藤蔓中,挣扎起来。
“询阙,”炎安的语气,清淡,冷漠,“我从不认为他不是魔尊,我只是觉得,即使是魔,只要肯改过自新,都该给他一个生的机会。魔尊坏事做尽,却也为此被囚了两千年。如今他要是肯改过,我并不想对他赶尽杀绝。更何况,他对你还有救命之恩,只要你管得住他,我愿意放他一马。但是询阙,你管住了吗?”
询阙疼得,额头上渗出了大颗的汗珠,混着他眼角的泪,一起滚落了下来。
他咬着牙,断断续续地嗫嚅:“小叔,栖冥山的事,真不是他做的。我知道我现在说了,你们也不信。是询光,是询光杀了父亲。”
炎安一颤,举着火锥的手下意识顿住。
询阙继续虚弱地用气声道:“等我让父亲重生,父亲一定可以证实我说的话。”
炎安略微抬起眼帘,看了询阙一眼。眼前这张痛到扭曲的脸,让他心中一下刺痛。
火锥又开始刻了起来,炎安淡然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两行热泪也滚到了下颌。
“询阙,无论如何,他都曾经是万恶不赦的魔。你既打定主意与他在一起,今日这刑,都是躲不过的。就当是你还了蛇族这两千年的养育之恩。从今往后,你做你的蛟龙。你二人一起成魔也好,一起行善也好,都与蛇族再无关联。只是,倘若他日真要战场相见,别怪小叔心狠。”
询阙凄然地点点头,又释然地勾起了唇角,“我知道。谢谢小叔。小叔尽管刻吧!询阙受得住。不必再消耗灵力,帮我缓解疼痛了。”
炎安的眼灼疼得更加厉害,忍不住闭了起来。
两人相差不过五岁,名为叔侄,更似兄弟。打小几乎形影不离。
在询阙犯病不能外出,困在家中的日子里,炎安就是询阙枯燥生活中唯一的光。
炎安一直想着,等这个“弟弟”的病好了,带他游遍山河,赏尽天下美色。还要为他寻一位配得上他的娇妻。
可千算万算,千盼万盼,治好“弟弟”寒疾的人,为什么是魔尊?更为什么,为了还这救命之恩,“弟弟”可以将使命、天道、仇恨都一笔抹去。真的,就只为一个“情”字吗?糊涂啊!
咒符颤颤巍巍已刻了一半,这时,天光突然暗了下来,一阵阴风疾速而来,极不寻常地卷起尘土遮天蔽日。
炎寂扫视一圈后,警惕地低呼:“有魔气!”
话音刚落,一团猩红血气已顺着阴风,直扑上行刑台。
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那猩红之气已在询阙身边凝聚成人形。
诸人还不及看清那人形的长相,就见那人的衣袖一挥,一道灵光带着铺天盖地的强压之势,袭了过来。所有人被这灵光扫到,直接向行刑台下飞去。
火锥咣当一声,坠在地上。炎安因为距离最近,落地之时直接喷出一口浓血。
“裂——穹!”他咬着牙嘶吼了一声。
风顿时止住,天依然昏暗,四周静谧无声,天地之间笼罩着一片死寂。
那猩红身影高傲地立于行刑台上,目视着台下横七竖八的手下败将,阴狠刺骨的声音幽幽飘了出来:“伤他?你们不配!”说罢,他掌中一团乌气开始越聚越浓。
看着这猩红背影欲下杀手,询阙惊呼:“姚津!住手!”
那团乌气应声散去。猩红的身影缓缓转过了身,他饶有兴致地与询阙眼神一撞。
询阙像被什么惊悚之事吓到,瞳孔猛然一震,就听那阴狠刺骨的声音,再度响起:“好久不见,蛟龙。”
?
作者有话说:
唉呀呀,这段有些沉重。不要打我啊。回头一定补个甜甜的番外,让询阙领媳妇回家,向叔父们讨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