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一下子挺直了身板,向父亲言道:“父亲!兄长他一定知道魔尊的下落!他这么多年灵力不涨,多少妖医都束手无策。除了魔尊,谁还有这个本事?”
“住口!”炎璧火冒三丈,“先不说那妖的灵力与我蛇妖相冲,单说那妖与你兄长的仇怨,他也不可能助你兄长提升灵力。”
询阙听到这里,惊愕地抬起了头,“与孩儿的仇怨?孩儿自出生时,那妖就已被困于涅槃雪域,面都不曾见过,何来仇怨?”
炎璧怔了一下,似乎有些后悔自己说漏了嘴。他避开询阙的直视,在屋中踱了好一会儿,才闭起眼,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询阙,其实,我并非你的亲生父亲。”
询阙与询光的身形同时颤了一下。询阙自有记忆起,就在父亲身边。询光更是知道自己一打出生,就有这么个受万千宠爱的兄长。
炎璧的话将二人所有的记忆颠覆,不得不让他们怔忡不已。
询阙一时不知从何问起,好半天,才支吾着问:“那——我的——爹娘?”
炎璧思虑重重,又沉重地走了两步,“其实,我也不知你亲生爹娘是谁。两千年前,整个妖界与裂穹在涅槃雪域里一场恶战。所有灵力高深的妖,都在那一场恶战中魂飞魄散。当时,妖尊、我,还有凤羽君,修为尚浅,但也算是同辈中佼佼。故被指派看护幼妖。待一切风平浪静后,我等去雪域查看,发现裂穹不知为何被困雪域不得而出。而你,就出现在雪域外。”
炎璧顿了顿,泄出一口长气,像是压在心头许久的山,终于震裂破碎。
“当时你只是一条刚刚孵化的幼蛇。所以我便将你带回蛇族照看。我们对你一直呵护有加,是因为不论你亲生爹娘是谁,都是妖界除魔的功臣。我们猜测,当年正是所有的妖界前辈,凝聚了全部修为,才得以让裂穹被困雪域。对于功臣之后,我们理当竭尽全力。”
询阙听过这一切,思绪紊乱。漫无目的地在屋中看了半天,才喃喃醒悟:“所以,我与裂穹,是不共戴天之仇吗?”
“不仅如此。”炎璧忧心忡忡地看向询阙,“当年我们带走你时,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裂穹有所感应,在雪域内突然狂啸不止。疯言疯语地喊,要将那条小虫子扒皮抽筋,碎尸万段。我们猜,他口中的小虫子,就是你。至于为何,他对你有这么大的怨气,就不得而知了。”
询阙问不出什么了,只感觉胸口很闷,闷到他手足无措,心慌意乱。
他闭起眼,想到姚津耍赖时的稚气未脱,想到姚津卖乖时的憨态可掬,想到姚津倒在自己怀里时的虚弱无助,他实在是无法将姚津与传闻中的魔尊裂穹合二为一。
可他确确实实就是魔尊,几乎将整个妖界毁于一旦的魔尊。
杀了他的爹娘、还要将他碎尸万段的魔尊。
询阙身子一软,向地上瘫去。炎璧忙将他接住,扶到了桌旁坐下。
“给你兄长倒杯水。”炎璧向跪在一旁的询光喊。
询光也是刚被喊回了神。他站起身,拿起了桌上的茶壶。
一缕清亮的水柱,颤动着连在壶嘴与茶杯之间。
询阙盯着这水柱,恍惚失了神。他不由想起,数日前,那个人也给他斟过一杯水。
自己含着壶嘴刚刚喝过,就那么不尴不尬地又给他斟了一杯。
那杯水,他没有喝。
可此刻,心乱如麻的此刻,他突然很想喝一杯那个人斟的水。哪怕那杯水里,混着不知羞耻的戏弄,混着处心积虑的阴谋。
现在的询阙,只想见一见姚津。
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轻轻推开炎璧的手。
“父亲,孩儿累了。”
“我送你回屋。”
“不,孩儿自己可以。”
-
询阙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魔尊裂穹,已经在涅槃雪域里困了两千年。
对于询阙这一代后辈来说,魔尊遥远得像一个上古的传说。对魔尊的恐惧与忌惮早没有那么强烈。
说起魔尊,似乎也仅剩那一身被万妖觊觎的灵力,还有黑市上供不应求的催情药。
魔尊在这样的传闻渲染下,像极了青楼中求而不得的花魁。没有刀光血影,只剩香艳。
以至于让妖界快忘了,他曾是杀妖不眨眼的上古之妖。
若非杀父弑母的仇堆在了眼前,连询阙都要忘了。
魔尊裂穹,只要他想,他就能在妖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只要他愿,他就能让妖界白骨成山,血流成河。
若真有那么一天,谁还能看得住他?谁还能管得了他?
“询阙,你有这个本事吗?”
当头一问,炸在询阙的耳边。询阙止了步。
这一问,像是来自于天,满天神佛。又像是来自于地,已故妖灵。
问得询阙心头一震,他捂着胸口半跪在了地上。
我能吗?他回答不了。
但是——
询阙涣散的目光渐渐凝结,少年意气仿佛一夜之间沉淀成历经沧桑的沉稳。倔强与不甘在他眼底回旋。
“我想试试!”
【作者有话说:姚津:我就是一只兔子啊!你们这样说我,我好怕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