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阙躺在他旁边,另一只手臂枕于脑下,脸色好了许多,眼神里却全是担忧。
不论如何,看见了询阙,他心里稍安了一些。没觉察到屋中还有旁人,便化出了人形。
二人同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姚津心有余悸地躺在询阙身畔,也没心思想什么不妥。
询阙呢,也懒得把身子往墙边靠上一靠,习以为常了。
他们并排躺着,看着屋顶各发了一会儿呆。还是询阙先好奇地问了出来。
“做什么梦了?”
姚津扭过头,与询阙四目相对。这才是他熟悉的眼神。他竟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你没做梦吗?”姚津问。
询阙想了想,“不知道。小叔说,也不是每个梦,醒来都会记得。”
姚津微微点点头,又释然一笑,“我梦见你了。”
询阙一愣,纤长的眼睫颤了几颤,嗤笑一声扭过了头去。他只当是姚津又在打趣他,胡说八道。
姚津赶紧正色道:“是真的。”
询阙好整以暇地看了回来,眯着眼问:“是吗?那你梦见我干什么了?”
“我梦见你,帮我杀了一个人。”
询阙又是嗤笑一声,“你方才一直抖得厉害,倒像是你自己被人杀了似的。吓坏我了,还以为是奴蛊发作了呢。”
这话让姚津听得欢喜,梦里一边串的紧张迷糊都即刻消散了。
他开心地侧过身来,用一只手支起头,另一只手撩了一下询阙的下颌,戏弄道:“你担心我啊?”
询阙一把弹开他的手,脸色和语气都变了味儿,“滚一边去!没事了,去吃你的。”
吃?
姚津一听这个字儿,立刻翻了个身,朝圆桌上看去。就见那桌上摆满了干果点心,正中还有一大盘红彤彤的螃蟹。他赶紧从床上跳下来,扑了过去。
美食当道,什么杂七杂八的事儿,那都不叫事儿。
“你那小妹妹回来了?”姚津拿起一块桂花糕先放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子问。
询阙轻嗯了一声,缓步坐到桌边,拿起一只螃蟹剥了起来。
相较于那日姚津连撕带咬地剥螃蟹,询阙要文雅得多。
他做出一把小勺子,小心地把蟹壳里的蟹黄与蟹肉挖了出来。又做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小刀,在每个螃蟹腿上割了两刀,便轻轻巧巧地把蟹腿上的肉推了出来。
姚津在一旁,心安理得地看着。好像询阙欠了他的,理应这么还。
他也没急着吃蟹肉,只是不停嚼着干果,耐心等询阙剥完。两人才一起动了筷子。
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姚津只觉得今日的蟹肉味道出奇得好,吃得他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又开始肆无忌惮地叨扰。
“下一次什么时候渡灵力啊?”他眨着眼睛期待地问。
询阙不悦地扫他一眼,“我刚从鬼门关爬回来,总得等我身体大好了。”
“用手指接灵力,和用口接灵力,效果一样吗?”
询阙顿了顿,不知该不该说,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用手指自然要差许多。”
“哦——”
姚津低下头,机械地往嘴里塞东西,这个话题聊到这儿,谁也不敢往下聊了。
不一会儿,一盘蟹肉就被两人吃得干干净净。姚津还在嚼着各色点心,询阙除了蟹肉,却不再吃任何东西。
姚津也不劝,自顾自吃得开心。只是一边吃一边盯着询阙移不开眼。
询阙被他看得心里毛扎扎的,终于忍不住问:“你总盯着我干什么?有那么好看吗?”
姚津扑哧一笑,“自恋了哈!我看你不是因为好看,而是不那么好看。”
询阙不语,看着姚津,脸上很是意外,还从来没有谁说过他询阙不好看。
姚津继续笑道:“你在床上躺了数日,头发有些乱了。束发有些歪。我看着不太舒服,想帮你重束一下,可我又不太会,怕还不如现在呢。”
姚津知道自己这是职业病犯了。他画人物,那是每一个细节都要做到极致的。虽然询阙还不是他的模特,但在姚津心里,询阙就是。
姚津说罢,就在屋子里寻摸起来,寻摸了一圈,奇道:“也是奇怪了。你这屋子里怎么连面镜子都没有?”
询阙不以为然道:“出门时院中水潭里看一眼便罢了,难道还要像女子一样,在屋子里正正经经地照镜子?”
内涵谁呢?姚津听得不太舒服,我就天天在屋子里正正经经地照镜子啊?
但这话他不方便说,只得撇了一下嘴,又极不痛快地往询阙头上瞟。好像白玉上的一粒沙,净衣上的一根发,不拂去让他怎么都不舒服。
询阙把姚津的心思看得分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吟了个诀。没一会儿,一面铜镜不知从哪里飞进了屋中。
姚津立刻喜形于色,站起身道:“我来我来。我来帮你。”
询阙将铜镜置于桌上,姚津已兴冲冲地跑到询阙身后。
刚刚要解开询阙束发的锦带时,姚津随意往镜中扫了一眼。
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眼,姚津突然像被雷劈了一下,手愕然地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