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那就纹一匹马
五年后。
吴阳最终成功毕业于普溪综合大学商科学院。
只是他这辈子都想不到,有一天会做老师这一行。
而当他真的站在了讲台上,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有多么的好笑,又多么的可爱。
三年前,陆弘煜委托白永杰将清平集团变现,七成的资金用于修缮仁爱医院,并将其更名为仁爱心理专科医院和仁爱学校。
仁爱专科医院依旧用于收留那些“有病”的孩子,整个普溪顶尖的心理研究人才都汇聚在这里,他们有着更加强大的包容性,更宽的眼界,以及最重要的品质——善良与爱心,仁爱专科医院与双普医科大学合作,校企联合,一方面为优秀的心理研究专业的贫苦生提供就业机会,另一方面,又为高校培养了源源不断的人才。
在治疗过后,完全康复的孩子,可以免费进入仁爱学校学习,时至今日,仁爱学校升学率已经与老牌的教育基地普鸣一中不相上下。
陆弘煜为这两所学校付出了很多心血,起初三年,是这里最难的时候,为了打响招牌,陆弘煜亲自坐班,余生平更是克服了内心的重重障碍,亲自登上了讲台。
那段时间里,余生平利用下线聚集了教育界的大牛,而陆弘煜则在各类研讨会间流转徘徊。
为了把课讲得生动,他常常备课到凌晨,三年来,生生是让胃病变得更加严重。
然而这一切都在三年后得到了回报,仁爱学校第一次以清北升学率第二的成绩,成功亮相于大众。
仁爱学校再也不是问题学校,这里的孩子,也不比任何人差。
而在这个最辉煌的时刻,陆弘煜和余生平却选择了退出。
陆弘煜和余生平买下了他们在度假村住的那套房子,三年前,政府出台了相关政策,将度假村列为5A级景区,从那以后,度假村在合理开发的前提下,越来越好,而陆弘煜和余生平,又在来年的春天盘下了对面的小楼和村口唯一的超市。
余生平将小院的房间都打扫了出来,除去卧室和杂物间,剩下的屋子都布置成为了特色民宿,取名为星星。
余生平万万没想到,在自己三十二岁的夏天,会一跃成为网红。
大家都知道,星星驿站的老板是一对帅哥,高大些的那个风趣幽默,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矜贵气质。
白瘦些的那个脾气火爆,夹杂着眼花缭乱的纹身,让人感觉并不好惹。
有人猜测,白瘦的小老板早些年必定是个风云人物,夏天汗衫薄时,能隐约感觉出来他的前胸后背满是花纹。
该是经典的猛虎下山。
夜慢慢沉下来时,余生平坐在竹席子上盘算今天的收益,陆弘煜不满他总因为这些无谓的事情分心,用手描摹着他的手臂。
墨绿的藤蔓顺着小臂延展,从尾椎骨一直到锁骨,只有陆弘煜一个人知道,曲折的藤蔓上坠着成簇的山茶,碗大的那一朵,扣在他的腹部,再往上,盖住伤疤的是一颗星星。
陆弘煜摩挲着山茶,许久过去突然痴痴的笑了,余生平以为他等的傻了,连忙安慰道,“马上就好了,再等一会就睡了。”
可那双眼睛还在飞快地计算着账目。
五年可以改变很多,让莽撞的吴阳变成沉稳的领导者,让陆弘煜沾上烟火气,让很多看似不能过去的坎儿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望起疯狂的曾经,我们总会淡淡一笑,那些耿耿于怀的东西,都成了过眼云烟,可我们的人生就是我们的过去。
陆弘煜摸了摸他的手指,那里添了一枚山茶戒指,用大戈壁的玉融着雪山脚下的银。
他突然道,“生平,你想不想去草原?”
啊,是到那个日子了啊。
三年了,夏星星已经离开他们三年了,余生平可以与很多事和解,却依旧不能对星星的离开释怀。
余生平常想,夏星星怎么会死呢?夏星星真的离开他了吗?他那么娇气,怎么敢流那么多血呢?
他明明还和自己说,明天想吃饺子,希望余生平下回来看他时给他买一顶漂亮的帽子。
可他竟然就那么走了。
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放弃了生命呢?他挑在了一个安静的星期三,任血液慢慢的流失。
他在遗书里说不要土葬,希望余生平能把他烧得干干净净,让自己掉进一片安静的地方,哪怕供养一颗种子长大。
他说对不起,自己离开时还是不能很开心,很抱歉都要离开了还要弄脏疗养院的毯子。
夏星星说他多么希望余生平就是自己的哥哥,这样他们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别人怎么挑拨他们的关系,他都能拍着胸脯说:“这可是我哥,你怎么敢!”
夏星星想下辈子变成一只狗,不做家养的宠物狗,而是路边的流浪狗,余生平那么心软,它怕自己死去后,余生平会愧疚牵挂一辈子,他就躲在暗处陪着余生平长大,和他分享生命中的喜悦,在他受欺负时不要命的咬住坏人的脚踝。
这样余生平只会觉得自己好幸运,不会患得患失。
但很快,这一条又被划去了,夏星星可能是后来才想起来的,余生平最害怕狗了。
人死后真的会去往天堂吗?如果可以的话,还会回来看自己爱的人吗?
星星会怪他自私吗?余生平一点也没能忘掉他,他把星星挂在每天住的小楼里,纹在自己的身上,甚至还用他的骨灰滋养了成百上千朵山茶。
有些时候,余生平总觉得他没有离开,每到今天,余生平总能感觉到小腹处隐隐作痛。
就像现在,余生蜷起背来,像一朵病了的山茶。
陆弘煜抬起手来抱住了生平,宽大的掌温热了隐隐作痛的小腹,又道,“生平,你想去草原吗?我们去骑马,喝纯正的奶酒,我还会教你弹马头琴。”
他们之间已经太默契了,默契到很多时候显得刻意。
每当陆弘煜想在这一天化解他的悲伤时,余生平的愧疚就会如盈满的月,决堤的江水。
他用忙碌掩饰自己的心虚,可这所有的负面情绪,却要陆弘煜来承担。
余生平又蜷了蜷身体,“店里才刚刚起步,我们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我有点累了,咱们先休息吧。”
陆弘煜裹紧了他,很久之后才说,“余生平,你不能把事情都藏在心里,我不是别人,你可以向我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