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风险遭遇编演抗敌剧目
承华社是解放前我组织的一个演出团体。自1922年开始到抗战前夕,是经常演出的时期。在这期间,我编演了《西施》、《洛神》、《廉锦枫》、《太真外传》、《俊袭人》、全本《宇宙锋》、《凤还巢》、《春灯谜》、《抗金兵》和《生死恨》等剧。
第三部分:风险遭遇《抗金兵》
民国六年(1917),我排演过《木兰从军》,加强了不少抵抗侵略的气氛。木兰是一位古代的女英雄,我想如果把她那种尚武精神和行动所表现的爱国思想在台上活生生地搬演出来,这对当时的社会应该是有益无损的。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进行了疯狂的侵略。我当时以无比愤怒的心情编演了《抗金兵》和《生死恨》两个戏。这两个戏是以反抗侵略、鼓舞人心为主题的,在各地公演,得到观众的热烈支持,可以反映出当时人民民族意识的高涨,人民给我的教育和鼓舞是极其深刻的。 1932年,我从北京举家南迁,先还没有找到住宅,暂时寄居在沧洲饭店。好些老朋友都来看我,我们正计划着编一出有抗敌意义的新戏,可巧叶玉甫先生也来闲谈。听到我们的计划,他说:“想刺激观众,大可以编梁红玉的故事,这对当前的时事,再切合也没有了。“我让他提醒了,想起老戏里本来有一出《娘子军》,不过情节简单,只演梁红玉擂鼓战金山的一段。我们不妨抓住这个事实,扩充写一出比较完整的新戏。叶先生并且主张将戏名就叫《抗金兵》,大家一致赞同他的意见,先请他搜集资料。过了三个月,这出《抗金兵》就在集体编写的原则下脱稿了。它是从金兀术设计攻打润州演起,斩了刘豫、杜充终场的。1933年初次上演是在上海天蟾舞台。 我为了反对日本侵略演出《抗金兵》的梁红玉,当我擂完鼓,下山与金兵交锋时,我仿佛到了抗日战线的前哨,为保卫祖国而投入了火热的斗争。
第三部分:风险遭遇《生死恨》
《生死恨》这个戏的初稿是齐如山根据明代董应翰所写《易鞋记》传奇改编的,剧名仍叫《易鞋记》,原稿有三十九场。“九?一八“后我移家上海,找出这个本子,打算上演,大家琢磨了一下,感觉冗长落套,就删节了不必要的场子,并且由大团圆改为悲剧。我们的意思是要通过这个戏来说明被敌人俘虏的悲惨遭遇,借此刺激一班醉生梦死、苟且偷安的人,所以变更了大团圆的套子,改名《生死恨》。我们大家出主意改编,由许姬传执笔整理,精简为二十一场,于1936年2月26日在天蟾舞台与观众见面。 〔据王长发、刘华编辑的《梅兰芳年谱》(河海大学出版社,1994年)载:《生死恨》公演后反响强烈,因而激怒了上海社会局日本顾问黑木,他通过社会局局长出面交涉,以非常时期,剧目未经批准等为借口,通知不准上演,而梅兰芳以观众要求为理由,严正拒绝,照演不误。2月29日,《生死恨》在上海演出三天后,又转到南京大华戏院连演三天,观众特别踊跃,排队购票竞至把票房门窗都挤坏了。〕
第三部分:风险遭遇蓄须明志
1937年秋,日本帝国主义占领了上海以后,租界已成孤岛,正巧香港利舞台约我去唱戏,我便于1938年末携带家眷从上海乘邮船到香港。在利舞台演了二十天戏,然后把剧团的同人送回北京,我就按照预定计划,留居香港,蓄起唇髭。上海沦陷期间,有人要我唱什么“庆祝戏“,他们要庆祝的,就是我们的耻辱;他们要笑的,我们该哭,我怎么能唱这个戏呢!
第三部分:风险遭遇迎接胜利
沉默了八年之后,终于迎来了抗战胜利,读者诸君也许想像得到:对于一个演戏的人,尤其像我这样年龄的,八年的空白在生命史上是一宗怎样大的损失,这损失是永远无法补偿的。在过去这一段漫长的岁月中,我心如止水,留上胡子,咬紧牙关,平静而沉闷地生活着。一想到这个问题,我就觉得这场战争使我衰老了许多,然而当胜利消息传来的时候,我高兴得再也沉不住气,我忽然觉得我反而年轻了,我的心一直向上飘,浑身充满了活力,不知从哪儿飞来了一种自信,我相信我永远不会老,正如我们长春不老的祖国一样。前两天承几位外籍记者先生光临,在谈话中间问起我还想唱几年戏,我不禁脱口而出道:“很多年,我还希望能演许多许多年呢!“ 我必须感谢一切关心我的全国人士。这几年来您们对我的鼓励太大了,您们提高了我的自尊心,加强了我对于民族的忠诚,请原谅我的率直,我对于政治问题向来没有什么心得。至于爱国心,我想每一个人都是有的吧?我自然不能例外,假如我在戏剧艺术上还有多少成就,那么这成就应该属于国家的,平时我有权利靠这点技艺来维持生活,来发展我的事业;可是在战时,在跟我们祖国站在敌对地位的场合底下,我没有权利随便丧失民族的尊严,这是我的一个简单的信念,也可以说是一个国民最低限度应有的信念,社会人士对我的奖饰,实在超过了我所可能承受的限度。《自由西报》的记者先生说我“一直实行着个人的抗战“,使我感激而且惭愧。 辍演八年,胜利后我重登舞台,感到嗓音不如从前,我开始担忧舞台生活的夕阳西下,幸而不久,中国人民获得解放,新的环境,新的人物,新的思想,大大地鼓舞了我,我在舞台实践中,刻苦锻炼自己,经过八年的奋斗,到1954年居然提高了一个调门,内行都认为以我的年龄而言这是很不容易的。我于是体会到,一个艺术家,如果没有一个正确的奋斗目标,督促自己不断前进,就会走上颓废消极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