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清末新政开始后的科举改制包括相互配套的两个方面,即科举考试新章与进士的“新学“教育,其相对完整的图景尚不清晰。科举改制在乡、会试中的具体实践,诏开进士馆的曲折及进士馆的实际运作,尤有认真清理之必要。在比较恰当认识科举改制的思路、举措、考试实践及其困境所在、朝野反响之前,科举与学堂的关系,科举改制对士子的影响以及士子的回应,改科举制度设计的利弊得失,改科举到废科举的历史转变,仍有不小的讨论余地。
进言之,从癸卯、甲辰两科会试、殿试中脱颖而出的进士群体,值得特别关注。此辈大多中学已有根柢,并略识西学,经由策论及第,知识结构里有中有西,整体看来,与此前的进士群体已然不同,而与剧变时代中西新旧杂糅胶着的时代特征正相吻合。由于新进士学堂教育的新制,许多癸、甲进士有了在进士馆肄习法政、理财等“新学“的经历,不少人更赴东西洋游学或考察。如此新政改制,使诸多癸、甲进士成了特殊的一代:科举知名士,学堂(包括游学)肄业生。
不仅如此,癸、甲进士在清末最后几年亲历了废科举、改官制、预备立宪的新政浪潮,随后又见证了从帝制到共和的千年未有之变。民初政局纷扰,思想日趋激进,五四新文化运动更是激烈反传统。此后三十年,又有外敌入侵和两度“改朝换代“的剧变发生。
那么,在中国这一具有悠久而独特的士大夫传统的国度,癸、甲进士作为最后的士大夫精英群体,其在清末民初的剧变时代有着怎样的调适因应和浮沉进退?其对清末民初的政治与文化变迁产生过什么影响?在此过程中,该群体又发生了怎样的分化和转型?最终命运若何?这些均是意义重大但纷繁复杂的问题。探讨这些相关问题,无疑有助于深入理解清末民初政治、教育和文化的递嬗与转型。
二 既有研究
百年以来,学界有关清代科举的研究成果,足称汗牛充栋,即针对清季科举制变革的研究,亦可谓硕果累累。研究主要集中在科举制度述论,科举与社会流动,清季改科举、废科举的原因、方案、过程与社会影响方面。以下大体分1949年之前、1949年至1990年代初、1990年代中期至今三段,就既往研究成果试做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