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吗姬恩,没有一个城主是夕渝城子民离不开的,你把自己的威望和不可替代性估计过高。”陆白濯悲悯地看着他道:“没有人能凌驾于本座之上。”
万人敬仰也能万人唾弃,一步错,全盘输。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既然我赌错了,算我失误。”姬恩道。
“当初你既然选择了归降签订血誓,就没有抱怨的资格,不能再把自己当作受害者,同时更不是话事者。”陆白濯道,“可本座想不通,为何你要拖到现在才起了反意,十六年前的你明明更有实力。”
十六年前没有路篱芷,而陆白濯的实力也没有如今强悍,如若当初奋死一搏,结果还说不定,可为什么要拖到现在?甚至不惜以签订血誓为代价拖到现在。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姬恩被这句话刺激,他暴跳起来狂乱地大叫道:“十六年前我也是迫不得已...”
陆白濯背手在后,五指收拢,烈焰火笼自地面猛蹿上来,控制住姬恩的行动。
“都怪...”姬恩却不顾这些,他像是疯了,嘴里念念有词,“怪...你!为什么偏偏是十六年前!早一年、晚一年都可以,为何偏生是那一年!”
隔了半晌,他又讪笑起来,“你说得对,是我先放弃了夕渝城子民,十六年前我就放弃了他们,为了追寻我的机缘...我该死...我忘记了初心...我该死,我罪有应得...”
“不!不对!”他双手牢牢抓住火笼架,被烈火灼烧的双手滋滋冒出黑气,盯着陆白濯的双眼凶相毕露,“都是你的错!是你害我放弃我的子民,是你逼我做的抉择!”
倒是陆白濯一愣,他看着书生面面相觑,“十六年前?十六年前除了虚危城出兵西域还有什么事?”
“那一年啊...那一年我坐在虚危峰顶上看到了南方天降七彩祥云,老祖宗曾说过,天降祥瑞,福泽恩至,不久就传来咱们大胜的消息了。”
陆白濯脸色冷了下来,声色俱厉道:“首先,本座不想再听老祖宗的话。其次,本座也不想听你的瞎扯。”
书生被哽了一下,意识他不当心犯了陆白濯的忌,赶紧嬉皮笑脸找补道:“我就诈他一下。”
姬恩根本无需书生使诈,他早已疯癫,怔怔地自言自语道:“井星沼泽两百年一开的机遇,偏偏就在十六年前...是我...是我选择了自己的机缘,放弃了整座夕渝城。不对!是你!是你选择了十六年前!”
他浑身如失去痛觉一般,不动也不躲,斜靠在火笼架身语无伦次,周身的魔气开始消散。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枯木逢春的能力与这个有关吗?那人族将领的魔化也和这个有关?!”陆白濯看他眼神涣散,不由得大声讯问道。
姬恩却只怪异地看着他笑而不语。
“姬恩身上秘密太多,好好关押起来。”陆白濯问不出话,眼前还有战事要处理,他摆摆手吩咐道。
“哈哈哈哈哈,陆白濯,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要让你永远埋在鼓里,让你抓心挠肺却无从所知,你想知道吗?”姬恩看着陆白濯欲转身离开,阴恻恻地笑着,暗夜中月光下的牙齿森白,“何为人,何为魔?”
陆白濯一怔,他烈然回头,怒目直视,五指在衣袖下攥得死紧。
“哈哈哈哈哈!你不会知道的,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咳咳咳,不会的...”姬恩在狂笑中倏然化作一团灰烬,夜风一吹,飘落在他垂爱多年的热土四野中,直至消散殆尽。
陆白濯的满不在乎的背影消失在夜幕深重中,愈来愈小。
姬恩的遗孀仁紫,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终于抵挡不住,昏迷倒下。
离得最近的仁青赶紧接住,一把搂在怀里。
路篱芷隔了几步没来得及,只能默默收回手。
随着火笼释退,姬恩殒命,“啪”的一声魔牙掉落在地。
王浦赶紧小跑,珍惜地捡起来捧在手心里,耐心地擦掉上面的泥水。
战事已止,路篱芷眯着眼对着山洞前几人谦恭客气地行了个礼,道:“诸位,府上有请。”
王浦就着蹲下的姿势环顾四周,一片焦土,哀鸿遍野。风停雨歇,刺鼻的血腥味尚存,弥散在这漫漫长夜里。
他抬头,远方天幕的浓墨被抹淡,天光微亮。
天亮了,就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