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早该想到，这风光霁月的小公子，闲来无事怎么会去跟他打听那些有用没有的私事，人家说是听着解闷儿，他竟傻乎乎的当真了。
按慕容复的说法，小公子此去是要寻人的，方才让他随便说说，无非是想从他这里听到些燕国的事情，自己倒好，跟人家倒了一肚子的苦水，何必跟人说这些呢？
老孟想明白了这一层，自然也不会再等着他去一样一样问那么麻烦。
“我听慕容说，小公子此番是去寻人的，不知要寻的是什么人？”老孟开门见山，直接问。
“是个小公子，叫杜玉书，还有一个叫裴仲。”
孟老板低下头，闭上眼睛，靠在车厢上，思虑良久，一时间竟毫无头绪，“可有什么信物？”
卫离从怀里掏出一块杜玉书留给他的玉佩，“只有这块玉佩。”
孟老板凑近了几分，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名堂，“这质地看起来，要比我平日里经商见过的最好的玉佩还要好。”
“玲珑剔透，全无半点瑕疵，实乃上等美玉，想来小公子要寻的人，必是贵人中的贵人。”
卫离仔细收起玉佩，胸腔内又是一阵热血翻腾，他强行将那血腥气强压下去，抬头问老孟：“孟老板见多识广，不妨说一说，这玉佩……燕国普通贵族用的起么？”
“小公子的意思是……这是燕国皇族之物？”
卫离敛起凝神，靠着车厢歇了片刻，低声道：“正如孟老板所说，这玉佩的质地的确是上乘中的上乘，绝非凡品。”
“而且当初，玉书把这玉佩赠与我时，裴仲曾提过一嘴，说是拿着这块玉佩，可在燕国行走自如，无人敢拦，想必除了皇亲贵胄，没人敢说这话吧。”
“所以，劳烦孟老板再仔细想一下，燕国的皇亲贵胄，或是官员朝臣中，有没有这么两个人？”
卫离这一说，孟老板又细细回忆了片刻，“我来燕国的次数，加起来也有几百次了，还真没听说过燕国有姓杜的小公子，这个姓在燕国不常见，不过……”
“不过什么？”卫离听到一丝转机，连忙追问。
老孟直勾勾看着卫离，“裴姓，在燕国也不多见，但恰巧，我便知道一个。”
看着卫离着急，老孟也没卖关子，“相传燕国皇帝的登基史，与史书上的秦王李世民相差无几。凑巧的是，这燕国啊，也有一个‘魏征’。”
“一朝天子一朝臣，相传燕国皇帝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清理朝堂，改头换面，唯独一人，是前朝遗臣，却没有被换掉，反而升了官，官拜丞相。”
“直言纳谏的‘魏征’？”
卫离微微蹙眉，历史上，敢于直言纳谏的忠臣良将不在少数。若遇到明君，便能留下一段名垂青史的佳话，可若是遇不到明君，便只能是忠言逆耳，最终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忠臣不该有此结局。
念及此，卫离忙问：“燕国君主可是明君？”
老孟点点头，“算是吧。”
“那人名叫裴旻，是前朝太傅，此人为官清廉高洁，学富五车，据说燕国皇帝曾夸他，举国才子，无出其右。”
“裴旻……裴仲……”卫离低低念了一句，“那后来呢？”
老孟叹了口气，言语间有些惋惜，“可惜啊，天子虽爱才，但裴旻一生，只衷于前朝，本欲自行了断，断了皇帝念想，但听说没死成，说是皇帝不忍，下旨放他还乡。”
听老孟但说法，裴旻的年龄应该不小了，他之前遇见的跟杜玉书在一起的自然不会是裴旻，“那他可有后人？”
“有，传闻说，裴旻感激皇帝不杀之恩，将儿子留在了帝都，只是不知那小公子姓裴名何？而且，这坊间传闻，也不知到底真真假假各有几分。”
卫离顿了顿，修长的手指微微捏紧了手中染血的巾帕，“孟老板在燕国可有相熟的识货的朋友？”
卫离这一提醒，老孟这才想起来，“识货的确实有一个，等中午过了燕国国境，稍微安顿下，我便带小公子去见他。”
“那便多谢孟老板了。”卫离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卸了力般倚着车厢，面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真实的倦色。
“小公子说的这是哪里话，我既答应过慕容复，自然会倾尽全力帮你。况且小公子为国为民，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为公子做些牵线搭桥的小小差事，实属惭愧。”
卫离微微点头，就连说话的力气也再无半分，他缓缓闭上眼睛，靠着车厢，只消片刻便陷入昏昏沉沉、半梦半醒的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