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绑的呀，无妨的，恩人说了……”
慕容复唠唠叨叨说了半晌，后半部分程老大夫一句也没听进去。
这小侯爷就这样瞒着小王爷自己去冒险，一会儿小王爷起来怕是要发疯。
马车走了良久，卫离才止了咳，他放下方才掩面咳嗽的手，转回头，正脸对着老孟，微微闭眼凝神片刻，待终于把那强烈的想要咳嗽的欲望强行压下去，才哑着嗓子问，“孟老板，慕容老板说，早些年都是您带着他经商的，此去一路无聊，能否请孟老板跟我讲讲着两国的经商之事。”
孟老板没立马应他，在心底想着从哪里讲起。
卫离见人面上尚有几分难色，以为人家不想讲，便开口道：“全当解闷儿，孟老板若是不想说便不说。”
孟老板看了卫离一眼，笑了笑，“公子误会了，像我们经商之人，自然是能言会道，哪里有连话都不愿意多说的商人。”
“我方才不说话，一是见公子身体不适，怕公子不愿多言，二是公子天人之姿，与公子同乘，如同烛光遇了皎皎明月，自卑了些，自认为自己这一身俗气，不配与公子攀谈。”
孟老板刚说完，马车遇到石子剧烈颠簸了下，卫离稳住匆忙稳住身型，一手扶住了身子倒了大半的老孟。
“多谢公子。”老孟坐正了身型，看着卫离方才扶着他那只手，才知是自己多虑了，若是小公子当真嫌弃他，又怎么会在刚才那样的关头去伸手扶他那一下，和着这半天，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卫公子，要慢些么？”秦明问着，放慢了速度，都怪自己平时驾车太快了，一时间忘了要照顾卫小侯爷的身子。
温润的声音自车厢里传来，“不必，越快越好。”
晚一分弄不好便会多一条人命，耽搁不起。
卫离看着上了年纪的老孟，微微抿了抿唇，“拖累孟老板了。”
老孟笑了笑，慕容复之前便跟他说，恩人是个好人，哪里都好，他还不信，这世界上会有慕容复说的那般清风朗月之人。
如今一见，方知时尚的确有这般人，非但是天人之姿，更有一副菩萨心肠，自己的身子骨也没比他这把老骨头好到哪里，却一心只顾着他人。
“小公子这是哪里话，慕容复同我说过了，公子肩上担着的，是民生百姓，千斤之担，我不过区区一商人，小公子造福百姓便是造福于我，不必拘泥小节。”
“再说，这把老骨头硬朗的很，倒是小公子自己的身子，还需注意些。”
“无妨的，只是来得及了，骑马受了风寒，过几日便好。”
老孟听他这么说，才放下心，“公子既然想听，那我便说说。”
老孟讪笑，挠了挠头，“只是眼下不知从何说起，便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毫无头绪，也无章法，小公子凑合着听，全当解闷儿。”
卫离见他肯说，心底自是高兴，对着他微微颔首，示意他开始。
老孟先是叹了口气，随后闭上了眼睛，陷入了回忆中。
“我本不是这里的人，祖籍钱塘，自小没了母亲，是父亲一手带的。父亲是商人，我自小便跟着父亲经商，学了些皮毛。十三岁那年，父亲出远门经商，一去不回，我在老家等了他两年，旁人都说，他外出经商，死在海上了。”
老孟睁开眼睛，眼底微微有了些湿意，他咽了口吐沫，继续道：“十五岁那年，军队征兵，我为了生存，便去从了军。”
“十五岁……应当没到征兵年龄吧。”卫离问。
“是，本是差一年的，十六岁可以。不过那两年战乱不断，边境官兵死伤惨重，军队不得不下调了征兵年龄，十四便可从军。”
十四岁？卫离咬了咬唇，忍着一腔怒火继续听下去。
“后来便辗转来了这里，在军队待了三十多年，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争。起初什么也不懂，险些在战场上送了命。”老孟说到这里，抬起了自己的左臂，苦笑道：“这只胳膊，在一场战争里被敌军的弓箭射穿了，不知道是不是伤了筋骨，从那以后，就使不上力了。”
卫离打断了他，“等这趟回去的时候，孟老板可以去找程大夫看看，程老先生妙手回春，医术了得，或许，还能治一治。”
老孟点了点头，面上却无半分期待，毕竟这条胳膊已经坏了多少年了，想变好，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参军之后，大大小小的伤都受过，不过后来就好了。”说到这里，老孟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后来呀，我们遇到了好将领。”
他有些期盼地看着卫离，“小公子听说过贤王么？就是深受百姓爱戴的贤王时镜。”
卫离听到贤王，顿觉胸腔里沈腾起一股热气，他强行将那郁郁之气压下去，不舒服的往后面靠了靠，却仍觉得有些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