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时宁愣在那里许久，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往日的密函上报的那一串串数字，和密函里简单一笔带过死伤惨重，如今以这般惨烈的情景真实的出现在他眼前时，时宁的心里只有难言的悲痛。
卫离跟时宁一样，即便常年征战沙场，见惯了这种尸横遍野的场景，心底还是忍不住战粟。
他们行军打仗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护国安邦，守护百姓么？
可到头来，知府衙门又是怎么对待这些他们放在心头的百姓的？那些为了保护百姓而死的定北军至今埋骨荒地，若是他们在天有灵，看到自己守护的百姓，到头来连尸体都是曝尸荒野无人掩埋，他们的魂灵能安息么？
天灾人祸是难挡，灾情严重百姓有死伤也实属没办法，可是他们死了为什么没人管呢？
终是卫离先开了口，声音中带着几分薄怒，“去城里看看吧。”
城里到底是比城外好些，看起来至少没有尸体。
可也好不到哪去，街道两边的布满了灾民。
他们中青壮年极少，多的是妇人孩童，耄耋老人。
他们蜷缩着，有的坐在地上，有的蹲在地上，更有甚者，虚弱到极点，竟然直接躺在地上。
而地上，是满地的积雪。
是那刺目的白。
他们看到来人华丽的衣裳，甚至连起身走过去的力气都没有，只微微张合着冻得发紫的嘴唇，声音微弱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倒，“给点……给点吃……吃的吧。”
再往前走，走了许久，总算到了官府衙门设的施粥的粥棚。
几个官兵守着一口大铁锅，可能是图省事，锅里直接煮雪化水，半晌把“水”填满了，才往里面倒了两小瓢米，之后便开始煮。
诺大的铁锅，两瓢米，这便是知府衙门给灾民准备的果腹粮食。
可这跟水几乎没有区别的“粥”，哪里能果腹御寒呢。
“我们先去找秦瑜。”时宁低声道。
他和卫离是偷偷出皇城来到这里的，自然无法明目张胆的亮明身份去命令知府衙门做事，只能另寻他法。
“秦瑜是？”卫离一时间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仔细去想却又想不起来。
“秦瑜是户部侍郎，以前是丞相门生，相爷听说我们要来此地，为了方便我们办事，便提前知会了恰好在附近办事的侍郎秦瑜，让他从旁协助。”
原来相爷早就做好了打算，也担心他们行事艰难，早早给他们安排了帮忙的人手。
卫离一直不算好的面色这才放松了几分，言语中带着几分赞叹，“不愧是相爷。”
“但户部侍郎虽是正三品，却也没有直接命令知府衙门的权利。”
卫离冷笑一声，“如此昏官，谅他也没有得罪户部考核人员的胆量，大权不外放，其余的多少还是会给些面子的，剩下的，我们也只好等三皇子来了。”
时宁应了声，等撑到轩儿来，他们有了实权，便能一解方才见到那一地尸体时想冲进府衙砍了那狗官脑袋的一时之气了。也能亲自参与，更好的处理灾情。
到了秦瑜住处，小厮通禀了一声，秦瑜便主动出门迎接。
时宁见到秦瑜，拿出了腰间丞相给他的信物。
秦瑜刚要跪拜，便被卫离阻止了，他和时宁的身份不能暴露，让一个三品官员给他二人行跪拜礼委实不妥，难免引人怀疑。
秦瑜立马懂了，弓着腰拜了拜，“见过二位贵人。”
他好歹也在朝几年了，又不是地方官员，自然不会认不出眼前这二位，当朝侯爷、大将军卫离，贤王之后时宁时小王爷。
“以后在人前莫要向我二人行礼。”卫离道，卫离也知道他自然认得他们，既然是相爷派来的门生，自然是极为信得过的自己人，也就不必担心他死囚的身份会暴露，更不必担心会有人告御状说他出了皇城。
“是。”秦瑜指了指后身，“没想到二位贵人来得这么快，刚做了些粗茶淡饭，下官……”
“秦兄说笑了，怎么能自称下官呢？”卫离笑笑，又提醒了他一遍，这人一看就是克己复礼惯了的，一时半会儿难改。
“卫兄说的是，”他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在前面亲自引着二人进屋，“二位兄台请进，愚兄这就让人再备些酒菜，恭迎兄台大驾。”
时宁看了看桌上那清淡的粥和咸菜，笑了笑，反客为主拒绝道：“不必，吃这个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