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离坐在禅房门口冰凉的台阶上,双膝屈起,双手抱着膝盖,将脑袋深深埋在臂弯之中。
他早知道那番话会伤了时宁的心,惹时宁生气,他本也没想今天说,可当时话赶话赶到了那儿,他也就顺口一提,毕竟再怎么不想提,这件事也是早晚都会发生的。
他不能连累时宁,死也不能。
可……
可时宁却说,他若死了要陪他死。
他知道时宁从小到大都是重感情的,但同时,时宁也是个遇事冷静、镇定的人,他从来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失去自己的理性。
他还记得以前时宁常说他是个感情用事且任性的人,还教他要学会掌控自己的情绪,不被情绪所左右。
可时宁今天的举动,不是任性妄为又是什么。
将心比心。
卫离想起了时宁之前让他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可他自己为什么做不到呢?
若是他和时宁易地而处,怕是时宁也会跟他做相同的选择,他不舍得连累自己,自己又怎么舍得连累他呢?
迷茫、焦虑、懊悔的情绪反复凌迟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卫离听到时宁在屋子里唤了他一声。
这一声将卫离整个人从五味杂陈的坏情绪中拉出来,卫离听着那一声呼唤,下意识的明白了一个问题,或许,时宁也需要一个依靠。
他一心想着用自己的死换取时宁的平安,可他若死了,时宁依靠谁呢?沈安宇么?
沈安宇能给时宁关于贤王战死的答案么?能帮助三皇子夺嫡么?能保护好时宁么?能从始至终一如既往的对时宁好么?
这样想想,将时宁一个人留在世上,确实让人有些不放心。
卫离起身,打开了房门,其余人见卫离进来了,纷纷退了出去。
可大夫走到半路却被卫离拉住了,“大夫,他怎么样?”
大夫头也没抬,只急匆匆避开了卫离的神色回了句没有大碍便走了。
卫离觉得大夫哪里有些不对劲,不过卫离也没多想,觉得可能是自己方才大半夜的扰了人家清梦,所以人家不高兴才对他跟往常不一样。
时宁看见卫离的一瞬间,眼底露出了一丝让人察觉不到的温柔,随后他故意冷着声音看着他,“上来。”
卫离没听他的,走到床边将他额上的布巾取下,换了一块新的布巾扔到盆里,随后捞出来再将布巾拧干,又给时宁放回了额头上。
放回去的时候,他还顺手摸了摸时宁的额头,温度似乎降了些。
“时宁,刚才在门外的时候,我想清楚了。”
时宁看了他一眼,眼神算不上柔和。
“不管想什么办法,我都会好好活下去陪着你的,我保证,绝不会再像三年前那样把你丢下了。”
卫离这回彻底想清楚了,大不了像古籍里写的那样吃药假死。时宁若是愿意放下仇恨跟他走,他们就找个地方隐居,若是他不愿,他便易容留在时宁身边陪着他。
即便自己要以另一个身份苟活在这世界上,也绝不会再让时宁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一切。
时宁微微闭了闭眼睛,良久,才重新看着卫离,眼底满是疑问,“卫离,我还能再信你么?”
不怪时宁不信他,是他自己一次又一次打着为时宁好的旗号把时宁对他的信任耗光了,是他自己的错。
卫离笑笑,眉眼弯弯地看着时宁,无比真诚的保证道,“我会用行动证明的。”
卫离觉得自己这句真心话或许是打动了时宁的,因为他看到时宁微微点了点头,随后轻声唤他,“上来再睡会儿,这一夜给你累坏了吧。”
卫离听话的蹑手蹑脚爬上了床,侧躺着看着时宁,“前两日我生病的时候,你不也是一夜没睡好这样辛苦的照顾我的么?”
时宁闻言低笑着,回想起那晚不断的给卫离擦脸擦身子的场景问,有些惊讶地问,“你那时是醒着的?”
卫离摇摇头,“没有,只是第二日见你起的晚,面色又有些疲惫便猜到了些许。”
时宁将被子分给卫离一床,仔细给人盖上,“我便知道你睡得沉,定是不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你会猜到。”
卫离好奇的反问他,“那你呢,你又怎么知道我那时是睡着的?”
时宁忍不住坏笑了声,调侃道:“若你当时是醒着的,估计早就跳起来将我撵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