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知道，时宁不喜欢男人，时宁小时候是喜欢跟长得漂亮的小女孩儿玩的。更重要的是，老侯爷的临终遗愿，就是希望时宁能找个好姑娘结婚生子，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他卫离又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把时宁拉下水让老侯爷死不瞑目呢？那可是他的恩人，他欠老侯爷的恩情几辈子都还不完，又怎么敢在这里肖想时宁。
卫离觉得自己当真是有些放纵自己了，竟然在佛门清净地肖想这些，当真是罪过。
许久，卫离反问他，“你呢？现在可有心仪的女子？”
时宁否认，“没有。”
卫离听他否认，本还有些高兴，但他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一个人，卫离握紧了拳头，忍了忍，终是把差点就问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沈安宇至少还有未来，而他呢，即便自己不求死，皇帝也不会让他活下去，在时宁府里这些日子，不过是死里偷生罢了。
“时宁。”卫离语气突然严肃了些，他知道有些话时宁不愿意听他说，也不愿意他提起，可有些事躲是躲不过去的。
“嗯？”时宁语气中没有了以往的冷漠淡泊，但是添了几分慵懒。
“你知道，我抗旨不遵，抗的是什么旨意么？”
“嗯，知道一点。”时宁的语气瞬间恢复了往日里的冷淡，“卫离，我不想听这些。”
可卫离不想让他逃避，“世人常说，功高盖主，想必是我这几年，年轻气盛，不懂得收敛，所以才让陛下动了要杀我的心思。北境一战过后，十二万定北军折损四万，只剩下八万，可是世人不知，剩下的八万定北军才是精锐中的精锐。”
“近几年，连年征战，兵部曾经统计过，五年来，边关战争不断，大大小小的战争多达一百多场，边关将士死伤无数，边关百姓活在战乱中，惶惶不可终日。”
“可你知道，战争的可怕并非仅限于边关百姓和将士。为了赢得战争，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可想我大楚，风雨飘摇不过百载，哪里有基业可以这般挥霍，为了赢得战争，陛下不断增加苛捐杂税，百姓生活苦不堪言，皇城以外，多少地方连年饥荒，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
卫离说到这，苦笑一声，“我本以为，我拼上性命，在前线尽忠杀敌，早日降服周边那些不安分的小国，便能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我辛辛苦苦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好不容易才让边关消停了，好不容易才让那些周边小国签署了不战的和书。”
“可我终究是功高盖主了。”
“可能是我打的胜仗太多了吧。定北军的名头越来越盛，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定北军，后加的这些人，有的是为了每月几两银子的军饷养活一家老小，更多是为了日后有难为国家尽一份力。”
“短短半年，定北军没有记录在册的杂兵就已经超过了八万精锐，数量达十万之多。”
“所以陛下下旨，让我带兵攻打陈国，只因为陈国物产丰富。”
听到这儿，一直没插话的时宁开了口，“好一手棋啊，若你接了圣旨，陈国地势复杂，易守难攻，便是将十八万定北军送入死地，退一步讲，以定北军的实力，也能在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这样一来，既能折损定北军实力，又能抢到物资。”
“而你选择了抗旨不遵，这便是他想要的第二种结果，给定北军换血，杀了你，把定北军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时宁说到这儿，突然笑了笑，“你说，他这些小心思，分一些用在国政民生上，是不是就不会像如今一般民怨沸腾了。”
卫离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其实，陛下还是了解我的，他知道我不愿为一己之私去攻打邻国，知道我不愿再让百姓多交赋税，知道我不会将定北军带入死地。”
“当然，他知道这些并不难，毕竟我上过的奏折里，来来去去的都是这些事。我也在抗旨之时同他理论过，可我现在想想，我当时还是挺蠢的。”
“我为何同他理论呢？可能当时当局者迷吧，我应该在第一时间看出来的，他想要的，无非就是我的一条命罢了。”
卫离停顿了片刻，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时宁，我刚到你府上时，你曾问过我，你说，皇上把他的心腹放在我这儿，是想杀还是想护。”
“我今日告诉你，我从来不是他的心腹，他把我放在你那儿，是想杀的。”
卫离的声音渐渐有些嘶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即便世人都骂我害死了贤王，可他还是不想背上一个过河拆桥的名声，他不过是想借着你我的血海深仇让你亲手杀了我，这样在世人看来，我才会死的合情合理。”
“你也不必瞒我，作为臣子，我多少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他既会将我放在王府里，定然是给了你期限的。我虽答应过你，不再一心求死，我也想信守承诺陪你多走一些日子，可是时宁……”
“我没有路可走了，唯有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