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离泡的久了，便有了一种浑身水分被蒸发了的感觉，嘴里渴的厉害，便喊沐童，“帮我倒点水来。”
沐童听完，摇了摇头，“王爷说，不能给您水喝。”
卫离：……
他不过是没好好吃药而已，时宁却连水都不让他喝，这惩罚也有些太不人道了。
谁知卫离心里正暗骂着时宁不人道，沐童就接着上句话解释了句，“您别误会，您刚才喝了两大碗药，王爷是怕您水喝多了一会儿吃不下饭。”
“刚才王爷临走时，还让奴才去厨房吩咐，以后每餐都要给您准备两种鱼呢。”
沐童说着说着，声音里带了几分兴奋，“奴才还真没见过王爷对谁这么上心过，所以啊，您以后跟王爷在一起，王爷一定不会亏待您的。”
卫离听到这儿，自嘲一笑。
明日和丞相之约就要到期了，他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而时宁，他应该有大好的前程，将来，若是三皇子能当上皇帝，以三皇子对时宁的喜欢，必不会亏待时宁。
他又有什么资格跟时宁站在一起呢？
“以后休要胡言，你家小王爷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了，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娶妻生子，我……”
卫离停了下来，低头看着浴桶中的水，一时间思绪万千。
到最后，终归化成了一句--我在九泉之下，会祝福他的。
砰地一声，门被人一脚踢开了，卫离心底的那抹阴郁还未散去，抬眸便看见时宁回来了。
所有消极的情绪瞬间消失殆尽，卫离看着沐童，打笑道：“王府里有擅长木作的能工巧匠么？”
沐童摇摇头。
卫离又道：“依我看，还是请个吧，早做准备，这门早晚会被你家小王爷踢坏的。”
时宁没理他，沐童也饶有眼力的退了下去。
“到时辰了，出来吧。”
卫离道：“你先转过去。”
时宁冷笑一声，“怎么？卫小侯爷的身子，本王小时候看得，现在就看不得了？”
卫离没说话，时宁想起刚才在门口听到的卫离说他该娶妻生子的话，一时气急，反过来调侃道：“卫小侯爷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了未出阁的小姑娘，如此扭扭捏捏。”
卫离自认，时宁向来对他都是好的，他信任他，照顾他，愿意哄着他，即便自己真的犯了什么错误时宁也不会真的狠下心去严罚他。
大概是时宁一直对他太好的缘故，让卫离恍惚间忘了，时宁已经不是以前的时宁了，以前的时宁是不会这般挖苦他的。
他明知道，自己最好面子，最讲兄弟义气，可他现在却嘲讽他一个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扭扭捏捏像个女子。
卫离看着时宁，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他低头看看水面，片刻后，从浴桶里跳了出来，当着时宁的面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水，随后从旁边的衣架上捞过自己的里衣穿上。
刚要穿外衣，里衣却被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的时宁用力扯开了。
瓷白如玉的胸膛前满是长短不一、深浅不尽相同的伤疤，那些伤疤像一条条蜈蚣一般附在卫离原本细腻光滑的肌肤上，啃咬着时宁的心。
大大小小的伤疤中间，有一道看起来又窄又短的疤痕，那是最致命的。
时宁虽然不曾亲自上过战场，但他年幼时，却见过父亲和他那些手下身上的伤，时宁一眼就能认出，那是剑伤。
那伤口，靠近心脏的位置，或许只要再偏那么一两寸，此时卫离就不会站在他身前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总想撵他出去，让他背过身子不让他看的原因。
卫离往后退了两步，整理好里衣，又穿上了外衣，时宁依旧愣在原地，眼神还停留在卫离胸口的位置。
他眼睛有些微红，卫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卫离能感觉得到，时宁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沉，越来越慢。
他的眼神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难过和自责。
卫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冲动了。
若不是被时宁气的厉害，他也不会为了反驳时宁那一句戏言而让他看到自己身上的伤疤。
他是想反驳时宁的，是想回击他，可他不想看时宁难过。
“我饿了。”卫离适时转移话题，往门口走。
可能是药浴泡了太久的缘故，他刚走两步，便脚下一软，身体失去了平衡。
卫离本能反应的想找个趁手的物件扶着，却突然脚下一空，整个身子腾空而起，紧接着，他就被温柔的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鼻间传来了时宁身上那抹淡淡的龙涎香混杂着檀木香的味道，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耳边响起了平日里淡漠的男人温柔又自责的声音。
他说了他平生从未说过，卫离也以为他此生都不会说的一句话。
他说，“对不起。”
“方才，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