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改制。”
秦明时说。
“你……你说什么?!”
秦叔元瞪大了眼,一时不敢相信原来前方逆子的队伍里还有一个是自己亲儿子。
“三哥交到我手里的铺面已经拉不起来了。”秦明时看眼他爸,将背挺直了,脸上表情淡得看不出喜怒,“表面上风光,背后一团烂账……大哥,那从前可是你的铺子,你不会不知道吧?”
秦明开已经被气得头皮都要当场裂开了,他啐了自己亲弟弟一ko,“你个白眼狼!”
屏风后,乔星海看眼金瑜,原本想等他给句解释,谁知道这小孩也是一脸茫然。
乔星海又转头看回去,琢磨道:瞧外面这场面,秦明开说这话时,秦一白似乎也很诧异。
如果没猜错的话,按秦一白的计划,改制的事恐怕就是要靠强硬手腕推下去的。
他没打算联合秦家的谁,今天来,原本就是来撕破脸的。
谁知道出了秦明开这个变故。
但是……为什么呢?
乔星海手里慢慢地转着那只精巧的建盏,向外打量了一眼老秦家的兄弟几个,在瞧见秦明昶那副阴沉的面容时,他忽然就明白了——
秦明时是要替代他大哥秦明开的位置。
他当了这么多年纨绔,要钱有一大把,要权却p也没有。他老爸秦叔元重视长子,对他可有可无,他眼看自己专注吃喝嫖赌的大哥占尽便宜,精明似猴的二哥拢权敛财,知道他这个老幺要是再不作为那将来就只有仰人鼻息的份。
他想挣出路,靠自己爸还不如靠秦一白。
而孤军奋战的秦一白,这时候也的确需要一个姓秦的人来撑他一把。
他……
“我也同意。”
堂屋外,一个窈窕的身影从晦暗中迈进了光亮里,是秦明桑。
“知道老秦家向来没有女人说话的份,但我大伯公平,走的时候把家业也交在我手里了一部分。所以秦家的女人——我和小姑姑,也便能在这跟叔伯们说几句了。”
乔星海心里乱飘的想法被打断了,但蓦地,又一阵恶寒拢上来。
那是他在现代社会里从未经历过,一种早该在几十年前就被碾为灰烬,陈旧的、啖人骨血的压迫。
——金瑜打一进门就告诉他的“规矩”二字。
呸!
一群完蛋玩意儿。
乔星海在心里痛骂了他们秦家这狗p规矩,可骂完了痛快了,又茫然起来。他念头一转,想,或许与时代和形式都无关,人么,总会被一些无形的东西给束缚住。
“二弟,什么想法?”
秦明桑没理会旁边抬手想抽她的亲爹秦仲民,一双眼直勾勾盯着秦明昶,“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会真眼拙到这地步吧?”
说白了,无非是利益二字。
秦明昶要的是他能实在攥手里的东西。
“姐,我现在表不了态。”秦明昶抬眼,“老三,把你那改制计划和你那几位金贵的职业经理人都带到分店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你要真为了和朴记好,那我同意,当场就给你签字。不过……丑话也说在前面,要是咱们聊完了,我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你也别怪二哥不顾兄弟情分。”
话到此处,天平已然失衡。
秦叔元闭ko不言,秦仲民左右瞧瞧,欲张开说话的嘴,又合上了。
“小乔。”
身后,有人在肩头轻拍了下。
很温和。
乔星海惊讶地回头,没等出声,一边的金瑜先噌地站起来了,低着头,很乖顺地叫人:“奶奶。”
乔星海忙跟着起身,“阿姨,您好。”
虞风眠对他俩摆摆手,“别声张。”她看看乔星海,“一白这边也算是尘埃落定了,只是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小乔,你愿意同我去后堂吃盏茶,一起等等他吗?”
“好。”乔星海扫了眼屏风上展翅的鹤,跟着虞风眠出去了。
一出堂屋,老北风直冲而来,乔星海被吹掉热汗,打个抖,身上立时起了层鸡皮疙瘩。
“看了我们秦家一出戏,”虞风眠在廊下走得很慢,尾音散在风声里,“什么感觉?”
没了浓云,月光洒下来,给薄薄的雪面刷了层细碎的光。
乔星海斟酌几秒,还是道出实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说完,他想,堂屋那块匾额真该取下来,换上这两句挂在正中,才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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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