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芒种（四）
秦一白的脸一直垮到了吃早饭。
早饭前，乔星海本来溜溜达达要进工房，结果被秦一白一嗓子给喊出来了。
姓秦的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大猫，浑身奓毛地从门缝里溜进了工房，一个人在里面不知道鼓捣了什么，等乔星海已经吃上虾饺了他才出来。
胡姐说：“我们没等你，先吃了。”
乔星海道：“你盘子里的没人动哦，新新的。”
他这个语气……
秦一白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乔星海一双腿在桌底下抻着，摊得很平。
秦一白瞥一眼，挑刺道：“坐没坐相。”
“三爷。”乔星海扭过头看他，憋了半天的脾气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我两条腿膝盖都摔肿了，蜷不上。您要有特异功能能蜷，您现在出去摔一个，给我表演表演，我立马给您‘坐如钟’。”
秦一白让他噎了句，不吭声了，心里嘀咕：怎么把他两条腿给忘了。
腿是怎么磕的，乔星海没印象了。反正喝大了么，磕磕碰碰也正常，过两天就消肿了，总不能跟水泥地计较去。
可惜，他虽然是这么想的，命运却不打算轻易帮他翻篇。
早饭吃到一半，门铃响了。
胡姐不让他俩动，起身去应门，到可视门铃一瞧，打从变形的镜头里将人认出来，转头对秦一白道：“是昨天送小海回来那小伙。”
秦一白连想都没想，“别开门，甭理他。”
“甭理谁？”乔星海脑子里只剩下被浆糊抹过的轮廓，哪还能记得高大威猛的孙千度。
秦一白嗤笑一声，狠狠地嚼了块腌萝卜，说：“你跨越千年的追求者。怎么，这么快就忘了？看来跟在你p股后面的臭鱼烂虾不少么。”
乔星海把碗一推，站起来居高临下睨着他，“那我自然是不能同三爷比了。您身边一个个的，活色生香，我看着都眼馋。”他探手又给秦一白舀了两大块萝卜，“慢慢吃，说那么多话，别让ko水噎着您。”
话音落地，不等秦一白回嘴，乔星海便一瘸一拐出去了。
后面秦一白瞪着他，
孙千度手里拎着个三层的大食盒，电线杆一样戳在海棠cun门ko。里面没给他开门他也不着急，转过身仔细打量甜水胡同，想着乔星海在这胡同里来来去去的模样……可惜，没能想出来。
——时隔太久，还真不太好脑补。
他正跑神，身后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孙千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场景，反正就是心脏狂跳，呼吸停滞。
按说，上午快九点的阳光已经不能称之为晨曦或朝阳了，可孙千度偏偏就觉得乔星海是踏着冲破黑暗那第一缕光出现的。
他站在那，把光明洒过来，让孙千度觉得自己吃的那十年苦在这一刻仿佛都不苦了。
“孙千度？”乔星海有点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家里阿姨蒸的脆笋鸡茸包，酿的山楂酪，还有珍珠米熬的咸ro粥，想拿来给你尝尝。“孙千度把巨大的食盒举过来，小孩子献宝一样，“阿姨还煲了汤，说暖胃醒酒的。”
方才灌了满肚子冷硬，现在吹来一股热流，人自然下意识地要趋利避害。乔星海冲孙千度一笑，说：“这么早，你吃过了吗？”
孙千度挺尴尬地扒拉下头发，“没呢，我起晚了，没来及。”
“那一块吃，我也没吃饱呢。”乔星海扭头冲身后一摆手，大声喊，“姨，我先和朋友回去了啊。”
胡姐站在房檐下，扯嗓门应了声“好”，一回头，正撞上后面不发一言的秦一白，给吓了一跳。
“哎呦你这个孩子，要命了啊。”胡姐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下子，啪一声脆响，“把我吓出心脏病来看以后谁还管你。”
“乔星海走了？”秦一白一动不动看着空荡荡的门ko，问了句。
胡姐转过来打量他，“你是睡一觉起来眼睛都跟着不好使了么——走了啊，和朋友回去了。”
秦一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喷出ko气，扭身往工房走，边走边叨咕：“朋友朋友，我不算朋友么？还没怎么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胡姐甩出条抹布擦桌，眼也不抬道：“自己心里想着‘一’嘴巴上要说‘二’，把别人气跑了自己还委屈起来——你几岁啦秦一白，要不要去幼儿园大班回炉你一下呐？”
秦一白坐在工房里气得像个锤子，看也没看，拿着刻刀就上了手。
没出半分钟，刀沿着木料的边角擦过去，刷一下，快而利地削上了秦三爷的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