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朗时,国内旅行社还不断发邮件给我,热情地介绍安排,我说,不需要太多的参观,我们主要想坐在沙滩上、池边多聊聊天。有一首歌唱到:“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不能帮妈妈刷刷筷子,洗洗碗,老人不图儿女为家作多大贡献,只图个团团圆圆,聊聊家常。”结果,8日圆满结束对伊朗的访问,我们刚把胡副主席送上飞机,就接到纪平的电话,说我母亲上午10时左右,从菜市场出来,提着两小包菜,被汽车撞成重伤,孙总已前往昆明组织抢救。由于相隔千万里,伊朗的通信太差,真使人心急火燎。飞机要多次中转才能回来,小时,真是心如煎熬,又遇巴林雷雨,飞机又延误两个小时,到曼谷时又再晚了10分钟,没有及时赶上回昆明的飞机,直到深夜才赶到昆明。
回到昆明,就知道妈妈不行了,她的头部全部给撞坏了,当时的心跳、呼吸全是靠药物和机器维持,之所以在电话上不告诉我,是怕我在旅途中出事。我看见妈妈一声不响地安详地躺在病床上,不用操劳、烦心,好像她一生也没有这么休息过。
我真后悔没有在伊朗给母亲一个电话。7日胡副主席接见我们8个随行的企业负责人,我汇报了两三分钟,说到我是华为公司的时候,胡副主席伸出4个指头,说4个公司之一。我本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妈妈,说中央首长还知道我们华为。但我没有打,因为以前不管我在国内、国外给我母亲电话时,她都唠叨:“你又出差了”,“非非你的身体还不如我好呢”,“非非你的皱纹比妈妈还多呢”,“非非你走路还不如我呢,你这么年纪轻轻就这么多病”,“非非,糖尿病参加宴会多了,坏得更快呢,你心脏又不好”。我想伊朗条件这么差,我一打电话,妈妈又唠叨,反正过不了几天就见面了,就没有打。而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憾事。由于时差,我只能在中国时间8日上午一早打,告诉她这个喜讯,如果我真打了,拖延她一两分钟出门,也许就躲过了这场灾难。这种悔恨的心情,真是难以形容。
这次去昆明给妈妈说了11月份我随吴邦国副总理访问非洲时,吴邦国副总理在科威特与我谈了半小时话的内容。首长说了这次我随访是他亲自点的名,目的有三个:1.鼓励和肯定华为,并让随行的各部部长也正面的认识和了解华为;2.了解一下我们公司的运行与管理机制,看看对别的企业有无帮助;3.看看政府对我们开拓国际市场是否能给予一些帮助。妈妈听了十分高兴,说:“政府信任就好,只要企业干得好,其他都会随时间的证实而过去的。”最近这两年,网上、媒体中对华为有一些内容,也是毁誉参半,妈妈是经过“文革”痛苦煎熬的,对誉不感兴趣,对一些不了解我们真实情况的文章却十分忧心。我说了,我们不是上市公司,不需要公示社会,主要是对政府负责,对企业的有效运行负责。我们今年要交税20多亿,明年(2001年)要交40多亿的税。各级政府对我们都信任。我们不能在媒体上去辩论,这样会引起争论,国家纸太贵,为我们这样一个小公司争论太浪费。为我们这样一个小公司,去干扰国家的宣传重点,我们也承担不了这么大责任。他们主要是不了解,我们也没有介绍,了解就好了。妈妈舒了一口气,理解我的沉默。也许她能安息。
我看了妈妈最后一眼后,妈妈溘然去世。1995年我父亲也是因为在昆明街头的小摊上,买了一瓶塑料包装的软饮料吃后,拉肚子,一直到全身衰竭去世。不是饮料有什么问题,而是这么长时间的运输,多次的批发,小摊又无保鲜设备,老人抵抗力又差。这次妈妈反过来要陪我去郊区七彩云南转转,散散步,回来的路上要在路边买些果园摘下来的梨子,她不让我下车,后来我问妹夫为什么不让我下车,他说妈妈怕你大手大脚、不讲价。4元一公斤的梨子买了一大包。父、母一生勤俭,而且不断以身作则来教育我,让我不要大手大脚。其实我一生都是非常节俭的,她只不过用过去过过的苦日子作坐标来度量。
历史回顾
爸爸任摩逊,尽职尽责一生,充其量可以说是一个乡村教育家。妈妈程远昭,是一个陪伴父亲在贫困山区与穷孩子厮混了一生的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园丁。
爸爸是穿着土改工作队的棉衣,随解放军剿匪部队一同进入贵州少数民族山区的,去筹建一所民族中学。一头扎进去就是几十年,他培养的学生不少成为党和国家的高级干部,有些还是中央院校的校级领导,而父亲还是那么位卑言微。
爷爷是浙江浦江县的一个做火腿的大师傅,爸爸的兄弟姊妹都没有读过书。由于爷爷的良心发现,也由于爸爸的执着要求,爸爸才读了书。爸爸在北京上大学期间,也是一个热血青年,参加学生运动,进行抗日演讲,反对侵华的田中奏章,还参加过共青团。由于爷爷、奶奶相继病逝,爸爸差一年没有读完大学,辍学回家。时日,正值国共合作开始,全国掀起抗日高潮,父亲在同乡会的介绍下,到广州一个同乡当厂长的国民党军工厂作会计员。由于战争的进逼,工厂又迁到广西融水,后又迁到贵州桐梓。在广西融水期间,爸爸与几个朋友在业余时间,开了一个生活书店,卖进步书籍,又组织一个“七·七”读书会,后来这个读书会中有几十人走上了革命前线,有相当多的人在新中国成立后成为党和国家的高级干部。粉碎“四人帮”后,融水重写党史时,还把爸爸邀请过去。